晨光透过直播间的百叶窗,在沈昭岐手背投下细密的金斑。
他对着提词器最后核对“云山小土豆”的产地资料,指节在“海拔2800米”的数字上顿了顿——阿木说后山那片地,土豆秧子沾着晨露时最是清甜。
“昭岐哥,平台后台提示流量异常。”林晚的声音从监控室传来,带着惯常的冷静,“微博热搜榜前三全被‘沈昭岐隐婚生子’占了。”
沈昭岐的指尖在触控屏上悬住。
他点开微博,屏幕骤然亮起刺目的红——#过气影帝隐婚生子#的话题阅读量已破两亿,置顶帖里所谓“亲子鉴定报告”的照片模糊却刺眼,配文是“前妻”哭哭啼啼的采访视频:“他说退圈是为了陪孩子,结果转头就来卖惨博同情……”
直播间的预备铃响了。
弹幕像被捅翻的马蜂窝,瞬间炸出满屏谩骂:“骗子滚出助农圈!”“孩子妈都哭成那样了你还卖惨?”系统警报在视网膜投影上闪烁红光,【公众信任值47%】的数字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跌,最后一行小字刺得他瞳孔收缩:【供应链合作可能中止】。
“查到源头了。”林晚推门进来,笔记本电脑屏幕转向他,“‘前妻’账号注册时间三天前,Ip定位在秦氏公关旗下的服务器。”她指尖敲了敲“秦氏控股”的红色标记,“他们这是要把你刚立起来的助农人设,连皮带骨撕下来。”
沈昭岐摸向颈间的玉牌——那是前世退圈时老戏班师父塞给他的,此刻贴着皮肤凉得刺骨。
他望着直播间逐渐涨至百万的在线人数,忽然笑了,指节抵着下巴,眼尾的细纹里泛着冷光:“他们要的是我慌。”
林晚的手指悬在“法律维权”的对话框上,“那要暂停直播吗?先做危机公关——”
“开。”沈昭岐起身整理衣领,藏青衬衫的第二颗纽扣是阿木寄来的土豆形状,“把商品链接关了,调暗主灯。”他走向镜头时,影子被灯光拉得很长,像把竖在地上的剑,“今天不卖货。我想讲个故事——关于一个演员,怎么被自己最信任的人,从影帝变成‘不存在的人’。”
直播间的灯暗了两度。
沈昭岐坐在原木桌前,身后的背景板还留着“云山小土豆”的样图,此刻却成了最锋利的注脚。
他的声音放得很慢,像在剥一层裹了十五年的茧:“十五年前,我的经纪人秦知语女士说,要带我冲国际电影节。她递来的三方协议,我连看都没看就签了——因为我信她。”
弹幕刷过“秦知语?知语集团的那个?”“所以当年退圈是被设计?”的疑问,谩骂声弱了些。
“后来我才知道,那份协议把我三部电影的版权,全卖给了海外空壳公司。”沈昭岐的喉结动了动,从西装内袋摸出手机,“再后来,他们用‘精神问题’的诊断书,把我从所有影视资料里抹除——就像我从来没存在过。”
手机里的录音声响起时,直播间突然安静了。
那是老陈临终前的呓语,带着病入膏肓的气音:“红盒……三月十七……他们合谋……”沈昭岐的指腹摩挲着手机壳上的划痕,那是他在精神病院撞墙时留下的,“如果这就是他们说的‘私生子’,那我认。”
弹幕开始刷屏“心疼”“求真相”,“沈昭岐被雪藏”的话题像滚雪球般冲上榜单。
沈昭岐望着镜头,眼尾的泪痣在暗夜里亮得惊人:“但我更想让大家知道,被抹除的人,也能站在这里,替真正需要被看见的人说话。”
知语集团顶楼,秦知语的咖啡杯“咔”地裂了道细纹。
她盯着监控屏里沈昭岐的侧脸,喉间像卡着根刺——那是她最熟悉的表情,带着孤注一掷的温柔,能让所有恶意都变成钝刀。
“周特助,”她按灭第半支烟,“舆情风向?”
“‘求真相’话题热度已超‘私生子’,”周执的声音放得很轻,“沈先生的直播停留时长破了平台纪录。”
秦知语忽然笑了,指尖抚过办公桌上的旧相框——那是十五年前两人在片场的合影,她举着金像奖奖杯,他站在她身侧,眼里有星星。
“他还是这么擅长……把自己变成悲剧主角。”她按下内线电话,“取消后续抹黑计划。通知阿木那边,按原价收购土豆,但必须用我们的冷链。”
电话那头应了声“明白”。
秦知语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把相框倒扣在桌面,金属边缘磕出一声闷响——她不想再逼他,却也不允许他赢得太轻易。
沈昭岐的直播间里,系统提示音叮咚作响。
他看着视网膜投影上【公众信任值79%】的数字,消耗50积分点开【真实行为验证锁】,区块链记录的绿色光点在屏幕上流淌。
“明天,我会去云南阿木村,全程直播签约和采收。”他举起身份证对着镜头,“若有一颗土豆掺假,我当场退出直播行业。”
夜色渐深时,沈昭岐蹲在地上收拾登山包。
手机在脚边震动,阿木的语音带着山风的凉意:“沈老师,我今天去地里转了三圈,每个土豆都挑得溜圆。后山的雪水刚漫过田埂,它们喝得饱饱的,就等你来了。”
他捏着手机笑了,把阿木寄来的土豆干塞进包侧袋。
窗外的月亮被云遮住一半,像块没咬完的糖。
明天要翻三座山,他得早起——只是不知道,山那边的雪,会不会比往年下得更早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