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定西,陈姐的登山靴踩在冻土上发出细碎的咯吱声。
她把红袖章往胳膊上又拽了拽,橡胶材质在月光下泛着暗红,那是昭品监督团的标志——团徽是片舒展的银杏叶,叶脉里嵌着“共治”两个小字。
手机直播镜头对着她冻得通红的鼻尖,她哈了口气,白雾裹着甘肃方言散进风里:“咱今儿不看老板们擦得锃亮的展厅,就看这地底下藏的货。”
地窖铁门锈得厉害,陈姐戴着手套推了三次才听见“吱呀”一声。
霉味混着土豆特有的土腥气涌出来,她举着手机往里照,镜头扫过堆成小山的编织袋,突然顿住。
“小刘,把探照灯递我。”她弯腰蹲在最下层的袋子前,指尖蹭过袋口渗出的土渣,眉峰拧成个结——那些土不是自然附着的颗粒,倒像是故意筛过的细粉,沾在指腹上滑溜溜的。
“拍这个。”她把手机塞给同行的大学生志愿者,自己扯开口袋,抓出一把土豆。
表皮沾着的土块被她轻轻一掰,里面竟裹着层更细的白土。
“上传群里。”她摸出记号笔在袋角画了个叉,“这批货,得带回去抽检。”
千里外的昭品总部,林晚盯着电脑屏幕的眼睛熬得通红。
陈姐发来的照片刚弹出来,她的手指就噼里啪啦敲起键盘。
供应链管理系统的绿色进度条刷地变成刺眼的红——这批标注“昭品特供”的马铃薯,在系统里根本没有入库记录。
“靠!”她猛拍了下桌角,咖啡杯应声倒地,褐色液体在地板上蜿蜒成扭曲的地图。
“沈总,您快来看看!”她抓起手机拨出快捷键,指节因为用力泛白,“监督团在定西仓库发现冒牌货,含土量超标,关键是……”她扫了眼系统后台,“这批货根本没进过咱们的供应链!有人顶着昭品的名号收劣质薯!”
沈昭岐的卧室灯应声亮起。
他穿着深灰睡袍站在落地窗前,月光把影子拉得老长。
手机贴在耳边,指节抵着太阳穴——这个动作他前世在片场对戏时用过,能让自己在最短时间内理清所有线索。
“报警。”他开口时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晰,“通知当地市场监管局,让陈姐他们原地封存证据。”
挂了电话,他走向书房,紫檀木书桌上摆着老周昨天送来的检测报告。
玻璃罩下的显微镜还亮着,载玻片上的土样在镜头里呈现出蜂窝状结构——那是老周说的“洗白土”,专门用来伪造有机种植的痕迹。
他翻开老周塞来的名录,泛黄的纸页上“秦禾农产”四个字像把刀,在视网膜上刻出血印。
“果然。”他低声呢喃,手指摩挲着名录边缘的折痕——这是老周连夜从秦禾实验室偷带出来的,上面还沾着实验室特有的福尔马林味。
前世秦知语用同样的手段,在他的慈善晚会上安插冒牌孤儿,把“假仁假义”的帽子扣得死死的;今生她故技重施,不过这次,他不会再给她递刀的机会。
“林晚,把定西的证据和老周的检测报告加密,存进系统保险库。”他拨通内线,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另外,联系广告部,明天直播加个环节。”
次日正午,沈昭岐的直播间挤得水泄不通。
他穿件月白亚麻衬衫,领口松着两颗纽扣,倒像是从古装剧里走出来的先生。
“今天不说别的。”他举起手机,镜头对准桌上的马铃薯包装箱,“从今天起,每一箱昭品农产品,都将附带这个——”他指尖轻点箱侧的二维码,“溯源二维码。”
扫码的“滴”声在直播间炸响。
手机屏幕里跳出段视频:皮肤黝黑的老农蹲在田埂上,粗糙的手抚过刚出土的土豆:“我是张拴柱,种了三十年洋芋。”画面切换成温度计,红色液柱在“12c”处稳定跳动;再切,是戴白手套的工人把土豆码进冷链车,电子屏显示“2023.11.15 08:23”。
“农户姓名、种植天数、采摘时间、运输温控曲线。”沈昭岐逐一点着屏幕上的信息,“我们不怕查,只怕你们不信。”
弹幕瞬间被“牛掰”“这比身份证还全”刷爆。
系统提示音适时响起,淡蓝色的光屏浮现在他视野边缘:【溯源可视化模块激活,用户信任值 + 15%】。
他望着满屏的“昭品靠谱”,嘴角勾起极淡的笑——这不是终点,只是开始。
与此同时,昭品监督团的微信群突然弹出条新消息。
头像是片模糊的银杏叶,备注是“新成员·周”。
林晚正端着咖啡往嘴里送,余光瞥见群成员列表里那个陌生的 Id,手指微微顿住。
她点开对方的资料页,简介栏只有句话:“想为助农出份力。”
窗外的阳光穿过百叶窗,在电脑屏幕上投下细碎的金斑。
林晚盯着那个“周”字,突然想起昨晚沈昭岐说的话:“真正的猎捕,才刚刚开始。”她抿了口咖啡,热流顺着喉咙滚进胃里,却莫名泛起股凉意——这新来的“周”,会是猎人,还是猎物?
周执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您已被移出群聊”提示,指节捏得发白。
他伪装的“热心粉丝”账号头像还停留在群聊界面最后一条消息:陈姐的语音气泡,带着西北口音,语气干脆利落:“小周啊,上周三你问物流编码规则,上周五又问,今儿还问。我们昭品从来没搞过什么物流编码,你这记性,比我家那只记吃不记打的老黄狗还差。”
群里霎时炸出一串“踢了!”“别让苍蝇搅了蜜!”的消息,滚动速度快得他连撤回都来不及。
他猛地把手机砸在副驾驶座上,车载音响正放着秦知语今早的指令:“摸清楚监督团的运作模式,他们能管仓库,我们就能管标准。”现在倒好,连群门都没摸到就被轰出来了。
秦氏集团顶楼总裁办公室,落地窗外的雨丝在玻璃上拉出银线。
秦知语转动着钢笔,听着电话里周执结结巴巴的汇报,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连一群家庭主妇加大学生都混不进去?你当年追我时,可没这么笨。”她顿了顿,钢笔尖在“秦农标”试点方案上划出道浅痕,“不过也算没白跑——把昭品的抽检标准全抄过来,明天启动开放申请试点。”
“可是秦总,这不是……”
“照做。”她挂断电话,指甲轻叩桌面。
窗外的雨势渐大,水痕漫过“秦禾农产”的鎏金铭牌,倒像是被谁泼了盆脏水。
与此同时,昭品总部的落地玻璃墙映出沈昭岐微扬的嘴角。
陈姐发来的群截图还亮在手机屏上,周执的账号Id被红笔圈着,像只撞进蛛网的苍蝇。
他转动办公椅面向落地窗,阳光穿透雨幕,在他肩头镀了层淡金。
“他们开始怕了。”他低笑出声,指尖划过电脑键盘,系统蓝光在脸上投下细碎光斑——老周提供的检测名录与冒牌货流向数据正交叉碰撞,屏幕上逐渐浮现出一张暗网式的供应链图谱,“秦禾”二字在中心位置闪烁红光。
电话铃声响起时,他正将图谱截图存入加密文件夹。
“陈律师?”他调出备忘录,“我想起诉的不只是陆振邦,是整个压价联盟。”
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沈总,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他们控制着西北七成农产品收购价,动一个是官司,动整个体系……”
“他们定义农民的价格几十年了。”沈昭岐望着图谱上密密麻麻的农户信息,“现在,轮到农民定义他们。”他听见陈律师倒抽冷气的声音,补充道,“证据链我已经整理了七份,老周的检测报告、监督团的现场录像、系统里的物流异常记录——足够让他们的‘潜规则’见光。”
傍晚六点,昭品直播间的补光灯准时亮起。
沈昭岐换了件青灰色立领衬衫,领口别着枚银杏叶胸针——那是监督团成员亲手绣的。
他举起话筒时,弹幕正刷着“今天有大瓜吗”“岐哥又要放大招”。
“今天给大家听段录音。”他点击播放键,电流杂音后传来一道沙哑男声:“扶贫是面子工程,压价才是利润核心。收土豆?按市场价的六成谈,农民不签?说县里指标没完成,他敢不配合?”
直播间霎时安静。
三秒后,弹幕如潮水般涌来:“陆振邦!这是秦禾的采购经理!”“他之前还在公益晚会上捐过钱!”“恶心!”
系统提示音在沈昭岐耳畔响起,淡蓝色光屏浮现在视野边缘:【情绪共振等级提升至S级,解锁“舆论审判加成”:下次直播自动推送至合作媒体首页】。
他望着满屏的“查他”“告他”,喉结动了动——前世他被泼脏水时,也有粉丝举着灯牌在公司楼下喊“我们信你”,可那声音被资本的洪流淹得太轻。
今生,他要让这些声音,变成掀翻黑幕的浪。
秦氏集团28楼,秦知语刚合上“秦农标”试点方案,手机突然震动。
林晚的预警信息跳出来:【“溯源二维码”遭批量爬取,Ip归属秦氏技术部】。
她指尖摩挲着手机壳上的碎钻,目光扫过办公桌上的相框——那是十五年前,她和沈昭岐在片场的合影,他穿着戏服,她举着场记板,两个人的笑都很灿烂。
“昭岐,你是想逼我站队吗?”她对着玻璃上的倒影低语,窗外惊雷炸响,震得百叶窗簌簌发抖。
深夜十一点,陈律师揉着发涨的太阳穴推开家门。
楼道声控灯亮起时,他突然顿住——暗红色液体顺着门缝淌到脚边,混着股刺鼻的油漆味。
他颤抖着掏出钥匙开门,玄关地上摊着张纸条,墨迹未干:“别碰秦禾。”
风从窗外灌进来,纸条被吹得翻了个面,背面是一行血红色的字:“下一次,不是油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