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岐的布鞋尖碾过草叶上的露珠，凉意顺着裤管往上爬。
村头茶摊的竹椅被晨雾浸得发潮，周执正低头拨弄茶杯，青瓷盏沿凝着细密的水珠，倒映出他微蹙的眉峰。
\"沈先生。\"周执抬眼，喉结动了动，\"秦总让我带句话——她看过昨晚的直播了。\"
山风卷着柴灶的烟火气扑来，沈昭岐在他对面坐下。
茶盏递到掌心时还烫手，他望着水面晃碎的晨光，系统提示音在耳内嗡嗡作响：【启用\"跨域品牌联盟\"需完成三项目标：1签约三家以上行业头部品牌；2建立助农产品标准化体系；3实现单场直播GmV破亿。
进度0\/3】。
\"她后悔了？\"他摩挲着杯壁，声音像浸了山泉水的石板。
周执的手指无意识叩了叩茶桌：\"秦总销毁了红盒计划的备份档案，但...\"他顿了顿，\"秦氏食品正在并购陈记酱坊。\"
沈昭岐的瞳孔缩了缩。
陈记酱坊是他昨夜在系统里圈定的首个合作对象——百年老字号，非遗泡菜技艺，正好能和云岭村的云山小土豆形成\"原料+工艺\"闭环。
他望着远处老槐树上还未撤下的投影幕布，幕布边角被风掀起，露出后面斑驳的砖墙，突然笑了：\"她还是喜欢把棋子摆成自己想要的形状。\"
\"沈先生要怎么做？\"周执的目光扫过他袖扣——是用当年奖杯碎片打磨的，\"需要我...\"
\"不必。\"沈昭岐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是本地野山茶，苦后回甘，\"规则不是靠拆台立的。\"他起身时，晨雾刚好散开一线，露出山脚下阿木村的青瓦顶，\"告诉林晚，把陈记的供应链数据调出来。\"
林晚的电话在半小时后打进来，背景音是键盘敲击声：\"陈记的腌菜车间设备老化率67%，原料采购合同里有对赌条款——如果三个月内拿不到新融资，秦氏就能以评估价的30%接手。\"她的声音突然低了两度，\"老板陈守财今早推了我的约，说要见秦氏的人。\"
沈昭岐站在村小操场中央，仰头望着老槐树上的幕布。
昨夜的欢呼声还在耳边响，此刻却只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他摸出手机，翻出陈守财的号码，按下通话键前，系统在视网膜上弹出一行小字：【当前帝国积分：380，触发\"危机预警\"】。
\"沈老师啊。\"电话接通时，陈守财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不是我不给您面子，实在是...秦氏的人说，只要签了并购，他们能把我的泡菜卖到全国超市。\"
\"陈师傅。\"沈昭岐望着操场边晒着的竹匾，里面摊着新挖的云山小土豆，表皮还沾着红土，\"您那口三十年的老卤缸，秦氏打算怎么处理？\"
电话那头突然静了。
沈昭岐听见抽鼻子的声音，接着是重物挪动的闷响——大概是陈守财蹲下去摸那口老卤缸了。\"他们说...说要统一配方，用工业化腌渍池。\"
\"那您答应了？\"
\"没！\"陈守财突然拔高声音，\"我就想问问...您说的那个'戏文坛子菜'，真能让我的泡菜上直播？\"
沈昭岐望着竹匾里圆滚滚的小土豆，它们沾着的红土像极了川剧脸谱上的胭脂。
他笑了：\"陈师傅，今晚七点，我在直播间给您留个位置。
您带着老卤缸，我带着小土豆，咱们现场腌一坛。\"
傍晚的直播室支在阿木村晒谷场上。
沈昭岐换了件月白竹布衫，领口松着两颗扣，腕间系着陈守财送的蓝布巾——那是老酱坊工人的标志。
老刀在后台比了个\"准备\"的手势，他对着镜头眨了眨眼：\"今天不卖惨，不卖情怀。\"他抬手拍开桌上的红绸，露出一排青釉陶坛，\"咱们来玩个变脸。\"
聚光灯突然暗下。
沈昭岐转身时，背后的幕布亮起暖黄光影——是陈记酱坊的老照片：扎着羊角辫的学徒在晒酱，白胡子师傅往坛里撒盐，酱缸上的封条斑驳得能看出年份。
他抬手抹过脸，再转回来时，左脸多了块靛青脸谱；再抹一把，右脸换成了朱砂牡丹。
\"川剧变脸讲究'变'，可有些东西变不得。\"他指尖抚过陶坛，\"陈师傅这口老卤，三十年来只添水不换底，坛子里泡的是云岭山的野山椒，晒的是阿木村的秋阳。\"他突然提高声调，戏腔混着方言冲口而出：\"有人要拿铁罐子装咱们的老味道，可酸菜会说话——真东西，不怕晚！\"
后台监控屏上，林晚盯着实时数据：\"文化类用户占比43%，美食类37%，系统的热点投放起作用了。\"老刀在操作台前快速敲击，将\"非遗泡菜戏文腌菜\"的话题推上热门。
弹幕像开了闸的洪水：\"这变脸绝了！突然想吃酸菜了怎么办？\"
秦知语的办公室里，周执指着电脑屏幕：\"陈守财的助理刚取消了并购签约会。\"他偷眼去看沙发上的女人——她正盯着手机里的直播片段，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阴影。
\"暂停收购流程。\"她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
\"秦总？\"周执差点碰倒桌上的咖啡杯，\"上周您还说...\"
\"有些东西。\"她指尖摩挲着手机壳上的划痕——那是十五年前沈昭岐送她的，刻着\"知语\"两个小字，\"不该用钱买断。\"
晒谷场上，沈昭岐揭开最后一坛封泥。
老卤的酸香混着小土豆的清甜炸开来，围观的村民发出惊呼。
他舀起一勺卤汁，淋在新腌的土豆上：\"这口味道，不卖给资本，只卖给信任。\"他对着镜头举起手机，屏幕上GmV数字正疯狂跳动：9876万，9923万，万！
系统冷光在眼前炸开：【目标3达成，帝国积分+500，解锁\"助农标准白皮书\"模板】。
弹幕瞬间被\"破亿了！沈昭岐yyds\"刷屏，陈守财抹着眼泪抓住他的手：\"沈老师，我这老卤缸，以后就跟着你腌良心菜！\"
庆功宴设在村头的竹楼里。
村民端来新腌的泡菜，白酒在粗瓷碗里晃着。
沈昭岐却盯着手机屏幕——匿名邮件的附件正在解密，画面里年轻的秦知语站在雕花门前，手里攥着一沓文件，指节发白。
她抬头时，镜头捕捉到她脸上的泪，可下一秒，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视频末尾的字让他喉头发紧：\"她不是不想救你，而是不敢。\"
他摸出手机，给秦知语发了条消息：\"明早十点，云岭山观景台。
我们可以重新签一份协议了。\"
山风掀起竹帘，吹得桌上的白皮书模板哗哗响。
沈昭岐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突然听见林晚的惊呼声：\"沈老师，你看微博！\"
他扫了眼手机，热搜榜最末挂着个新话题，标题刺得人眼睛疼——#沈昭岐油腻十大瞬间#。
但此刻，晨光正漫过山脊，将观景台的木栏染成金色。
他放下手机，起身往山上走。
有些账，该算清了；有些路，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