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淄城头
李信死死攥着军令竹简,虎目生寒:“调四万守军弃城?公子疯了不成?!”
传令兵汗透重衣:“印信无误!”
三更鼓裂长空,四万秦军如黑潮涌出城门。百姓惊惶推窗时,只见火把长龙撕破夜幕,直奔高唐而去。
(临淄城内,火光映红了夜空,连绵的火把如同蜿蜒的巨龙。百姓们满腹疑惑——白天秦军才调动过,怎么入夜又闻金戈之声?
\"奉大将军令!调临淄四万精锐驰援高唐!\"传令骑兵在军阵两侧飞驰。
城墙上,留守的万余名将士眼巴巴望着出征的同袍。军中早传开消息:六十万秦军合围高唐,这分明是立功的良机。
\"王贲将军留五万兵马时还不觉得,现在...\"有士兵踢着墙砖嘟囔,\"就剩咱们守着空城,连口汤都喝不上。\"
\"白怵!\"千夫长突然发难,\"你不是说搭上了公子的线?怎么偏偏咱们这支被留下?\"
白怵涨红了脸:\"军令自有道理!哪来这么多废话!\"
\"说得好!\"李信的声音突然插入。这位将军按剑走来,甲叶锵然:\"守好临淄就是大功!白怵、贺秦!\"
\"末将在!\"
\"加派城内巡逻!\"
\"遵命!\"
李信摩挲着剑柄,总觉得这次调动透着古怪。特别是公子特意嘱咐他留守——在旁人看来像是失宠,但他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临淄防务空虚,莫非...
\"报!\"哨兵飞奔而来,\"又有数骑夺门而出,往高唐去了!要追吗?\"
李信冷笑:\"封城!擅出者斩!\"待士兵退下,他朝高唐方向抱拳:\"公子,末将定不负所托。\"
高唐行宫内,齐王虚弱地倚着王座。
\"父王连夜召见...\"公子冲跪在阶前,看见父王正在揉太阳穴。
\"粮尽了。\"齐王声音嘶哑,\"高唐要守不住了。\"
公子冲愕然:\"重镇粮草怎会...\"
\"都怪那奸相!\"齐王突然捶案,\"十年前他说高唐兵多将广,若生异心...\"话到一半化作长叹,\"太平岁月里,孤竟信了这等谗言!\"
烛火将父子二人的影子投在墙上,摇曳如将倾的山岳。
好的,我将按照您的要求\"寡人采用丞相之策,以粮草制约高唐。高唐所需粮草九成仰赖临淄供给,如此便可掌控高唐。岂料......\"
\"父王未曾料到秦军会绕过高唐直取临淄,更未料到临淄会如此迅速陷落,导致齐国战局急转直下。父王,此乃大错啊!\"公子冲捶胸顿足。
\"唉...确实如此。短短数月间,我齐国全境陷落,仅余高唐孤城。如今粮草危机更将高唐逼入绝境。\"
齐王缓步走 阶,来到公子冲身旁。这一系列变故环环相扣,而他每步都作出了错误抉择。
\"父王为何不诛杀奸臣以正朝纲!\"公子冲双目赤红。
\"丞相献策虽有失误,但终究是为国效力。在其辅佐下,齐国这些年也算国泰民安。况且大战当前,诛杀重臣实在不妥!\"
公子冲哑然失笑,天时与丞相何干?
\"冲儿可有退敌良策?\"齐王殷切询问。
\"父王,此事棘手。今日所闻噩耗连连,原本儿臣以为高唐城坚墙厚,防守无虞。如今...容儿臣再细细思量。\"
\"嗯,你先退下吧,寡人再想想办法。\"
\"儿臣告退!\"
翌日黎明
\"咚——咚——咚\"
震天战鼓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惊醒了高唐守军。士卒们惊恐地望向被城墙割裂的天空。
鼓声如雷霆贯耳,令人毛骨悚然。
守军登上城头探查,却被眼前景象震慑得说不出话。
高唐四方突然出现铺天盖地的秦军,玄色战旗在风中猎猎作响,黑甲武士的锋芒令人不敢逼视!
一夜之间,原本仅西门对峙的秦军竟将城池围得水泄不通。
齐王梦中忽见秦军武士挥刀斩首,猛然惊醒,冷汗涔涔。正惊魂未定,又被震耳欲聋的战鼓声吓得匆忙冲出殿外。
恰与前来报信的丞相撞个满怀,二人齐齐跌倒。
丞相慌忙跪地请罪。
\"免礼!丞相,可是秦军进攻?今日鼓声为何如此骇人?\"齐王急问。
\"王上,秦军...秦军...\"丞相上气不接下气。
\"寡人知道是秦军,究竟如何?\"
\"到处都是秦军啊!黑压压望不到边,已将我们团团围住!\"
\"什么?他们哪来这许多兵马?\"
\"父王!秦军围城了!城外敌军不计其数!\"公子冲仓皇赶来。
\"随寡人上城察看。\"齐王起身欲行。
\"王上不可!秦军 犀利,万一...\"
\"住口!丞相!秦军四面合围,父王若不出面鼓舞士气,军心必溃!\"公子冲怒斥后胜。
此时,城外突然传来排山倒海的吼声。
城下传来阵阵呼喊:
“秦国公子扶稣,请齐王登城相会!”
呼声穿透行宫,齐王只得起身。
“既已指名道姓,若再推辞,倒显得孤不识礼数。”他整了整衣袍,大步迈向城楼。
高唐东线,黑压压的秦军列阵而立,声浪震天。骑兵阵前,王贲皱眉低语:“公子莫非还想劝降?此时谈和,无异于痴人说梦。”
扶稣瞥见他神色,朗声笑道:“将军可是觉得我徒劳无功?”
王贲抱拳:“公子妙算,末将岂敢妄加揣测。”
“哈!”扶稣扬鞭虚指,“王将军何时也学得这般圆滑?今日不过逢场作戏,总要给齐王添把火。”
“六十万大军陪公子演这出戏——”王贲望着绵延的军阵,“齐王怕是要胆裂了。”
马蹄声近,城头现出齐王身影。他扶着雉堞俯瞰,只见扶稣白衣白马越众而出,竟独自执节来到城下,翻身行礼:“外臣扶稣,拜见齐王。”
这恭敬姿态令齐王愣怔。身侧公子冲按剑冷哼:“两军对垒,何必假惺惺作态?要战便战!”
“逆子住口!”齐王一把推开他,强笑道,“公子临淄护民之义举,孤铭感五内。不知今日前来,有何指教?”
旌旗猎猎中,扶稣仰首高声道:“此番言语,只关齐秦百年气运,与眼前刀兵无关。”
高唐城外,战旗猎猎。扶稣踏着黄土走向城门,衣袂翻飞间扬起细尘。
\"王上仓促离都,宫中女眷惶惶不安。入城时我已严令三军,不得惊扰王族家眷,不许 宗庙祭祀。三日后,自当遣人护送贵眷至高唐。\"扶稣拱手道,\"兵戈之事,不当殃及妇孺。\"
齐王眼角微红:\"公子仁义!家眷确是寡人心中大痛...\"
\"战事若起,高唐恐将骸骨如山。\"扶稣叹息,\"王上素来仁厚,当真忍见泱泱大邑化作血海?今我大秦六十万雄师合围,只为避免生灵涂炭。恳请王上以苍生为念,共商和议!\"
\"休想!\"公子冲突然冲出,\"三言两语就要我大齐俯首?扶稣,滚回你的军营去!\"
清脆的巴掌声炸响城头。
\"退下!\"齐王厉喝。公子冲捂着脸退至柱旁,眼中怒火未消。
\"和谈...具体是何章程?\"齐王声音发颤。
\"秦王愿封君为侯,赐五百里封邑,保宗庙祭祀不绝。只需废除齐之国号,共襄大秦盛世。\"
\"荒谬!\"齐王拍案而起,\"这分明是要寡人做 之君!\"
扶稣向前迈出半步:\"王上可知,负隅顽抗的后果?城破之日,宗庙倾颓,王族绝嗣,史册上连骂名都不会留下。而今归顺,至少能保全宗庙烟火,百姓免遭屠戮。大军已在城外,王上...还有选择吗?\"
待秦使离去,斥候来报秦军已拔营后撤。
城垛前,齐王望着如潮退去的黑甲大军,指尖深深掐入砖缝。
\"还疼么?\"
公子冲摇头:\"儿臣心痛!父王何须向秦人示弱?\"
\"你看那连营烽火。\"齐王指向远方,\"三十万精锐尚难抵挡,何况今日六十万虎狼之师?寡人可以玉石俱焚,可满城百姓...\"
公子冲忽然沉默。暮色中,父子二人的身影在城墙上拉得很长。
朝会散后,嬴政在咸阳宫批阅奏章。不到半日,简牍便堆满御案。这些还只是丞相府筛选过的要务——五国初定,各地呈报的文书如雪片般飞来。
咸阳宫御书房外,一队宫娥款款而行。为首的贵妇仪态万方,珠光宝气间尽显皇家气度。她莲步轻移,云鬓纹丝不动,举手投足间皆是名门风范。
这位正往御书房去的贵妇,正是大秦华妃芈华。虽面色略显苍白,却不减其雍容之态。她本是楚国贵女,因秦楚联姻入宫为妃,不久便为秦王嬴政诞下长子。如今那位公子正在高唐统军,与齐国对峙。
自嫪毐之乱后,秦王严令后宫不得干政。更令人瞩目的是,至今未立王后,致使咸阳后宫暗潮汹涌。身为长公子生母的芈华受封华妃,地位超然,俨然后宫之首。
然秦王政二十五年,扶稣在齐地战事中进谏触怒龙颜,被贬往燕地为监军。诏令急如星火,扶稣甚至来不及与母亲、妻子话别,便带着侍从王犊子匆匆北上。
秦王此举或为历练,但在有心人看来,这无疑是长公子失宠的征兆——远离权力中心,发配边陲之地,岂非明证?
深宫之中,暗流涌动。那些表面亲热的妃嫔们,心底都盘算着如何为自家子嗣谋取大位。华美的宫墙内,埋藏着最深沉的杀机。
自扶稣离宫那日起,芈华便觉周遭目光渐生异样。那些虚假的殷勤背后,是掩不住的幸灾乐祸。忧思成疾的华妃一病不起,唯有儿媳常伴榻前。她时常想起那个温文尔雅的儿子,如今却要置身刀光剑影的燕地战场。
病中无人问津的光景,让芈华更看清了这深宫冷暖。那些笑脸相迎的姐妹,此刻怕是正盼着她早日香消玉殒。毕竟在这步步惊心的后宫,少一个华妃,就多一分机会。
王翦之女清秋嫁入宫中为媳,这姑娘乃是老将军晚年所得明珠,自幼捧在手心养大,行事爽利坦荡,不似寻常闺阁女子那般扭捏。每回入宫请安,总要带上些时兴点心,变着法子逗婆婆开心。芈华对这个媳妇是打心眼里喜欢。
偏生这桩婚事乃大王钦点,长子扶稣表面领旨,心里却始终存着芥蒂。二人虽为夫妻,相处却如宾客般生分,见面不过点头问安,后来竟分榻而眠。芈华屡次训诫儿子,扶稣总是敷衍了事。倒是清秋懂事,总说二人相处甚好。
可那眉间若隐若现的愁绪,又如何瞒得过过来人的眼睛?长此以往,这般明媚的性子怕也要被深宫蚕食殆尽,化作终日蹙眉的怨妇。芈华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偏生这事上扶稣硬是不肯低头。
\"清丫头品貌俱佳,你为何就是不愿亲近?纵使无意,也该以礼相待啊!\"
\"儿子心中自有计较。\"
\"莫非另有所爱?纳进来便是,但清秋必须...\"
\"母妃不必操心。\"
每回提及此事,扶稣总是推拒。可当娘的哪能不明白?这孩子必是心有所属,才将对赐婚的不满尽数发泄在妻子身上。乱世烽烟里,女儿家的情意轻贱如野草。政治联姻中,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