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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那年的剧本杀,我抽中了复仇艺伎雪代。

>游戏进行到高潮,饰演贵族的陈默突然倒地抽搐。

>众人以为他在演戏,直到发现他嘴唇发紫——真的死了。

>而我的口袋里,莫名出现剧本里雪代用来毒杀贵族的蓝色发簪。

>监控显示期间无人进出,所有玩家都有动机却都有不在场证明。

>最要命的是,我背包里发现了装毒药的空瓶。

>当我被当成凶手追捕时,却想起了雪代的记忆。

>——原来陈默曾害死我妹妹。

>暴雨夜,我旋开发簪中空的簪体,里面藏着......借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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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最后一个学期,空气沉甸甸地压在肩膀上,像一块吸饱了水的旧棉絮。走出校门,远处新开的那家剧本杀基地“浮世绘”的霓虹招牌,在铅灰色的黄昏里突兀地闪烁着,像一颗不安分的心脏。据说最近爆火,尤其是那个叫《艺伎回忆录》的本子,一票难求。林晚攥着口袋里那张被汗水浸得有些发软的票,冰凉的塑料感硌着指尖。一种莫名的悸动,混杂着对枯燥题海的短暂逃离带来的兴奋,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说不清的、沉甸甸的东西,压在心口。她深吸一口气,带着点决绝的意味,汇入了涌向“浮世绘”的人流。

推开沉重的雕花木门,一股浓烈的线香混合着陈年纸张的气味扑面而来,瞬间隔绝了外面世界的喧嚣。光线昏昧,几盏仿古的纸灯笼悬在头顶,幽幽地照着墙壁上大幅浮世绘风格的艺伎画像。那些描画精致的面孔在光影里显得有些模糊,一双双眼睛却像是活的,无声地注视着每一个闯入者。低回的、带着异域腔调的三味线音乐在空气里流淌,丝丝缕缕,钻进人的骨头缝。

前台穿着改良和服的接待员笑容标准,递给她一张角色卡。卡片是深沉的靛蓝色,边缘烫着金箔,触手微凉。上面用娟秀的字体写着:【雪代——祗园艺伎,以一支“青鸾泣血”发簪闻名,背负血海深仇】。

雪代……林晚的手指无意识地拂过那冰冷的烫金字迹。心口那股沉甸甸的东西,似乎又往下坠了坠。

走进名为“樱之间”的包厢,榻榻米上已经坐了四个人。烟雾缭绕中,一个穿着潮牌、戴着夸张金属耳钉的男生正眉飞色舞地说着什么,声音很大,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劲头,是陈默。他饰演的角色是剧本里的核心人物——掌控着祗园经济命脉的傲慢贵族,松本义隆。林晚注意到他说话时,手指总是不自觉地捻着腕上那块价值不菲的手表表圈,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坐在陈默斜对面的是赵磊,高三(7)班的班长,也是校推理社的骨干,此刻正襟危坐,眉头习惯性地微蹙着,像在解一道复杂的数学题。他饰演的是京都警视厅的年轻警探,明智小五郎。一个穿着米白色高领毛衣的女生安静地坐在角落阴影里,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无声地滑动,屏幕的冷光映着她没什么表情的脸,她是苏雅,饰演的角色是另一个艺伎,雪代的竞争对手——千鹤。还有一个看起来颇为腼腆、戴着黑框眼镜的男生,叫李哲,饰演的是松本家的老管家,山田。他正局促地搓着手,眼神时不时瞟向陈默,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

“哟,雪代小姐来了?”陈默抬眼看见林晚,嘴角一扯,露出个懒洋洋又带着点审视意味的笑,手指依旧捻着表圈,“你这‘青鸾泣血’呢?剧本里不是说这是你的标志么?道具组不会忘了吧?”他尾音拖长,带着点戏谑。

林晚没理会他语气里的轻佻,只是走到自己的蒲团位置,安静地坐下,将那张靛蓝色的角色卡端正地放在面前矮几上。“该出现时,自会出现。”她学着剧本里雪代清冷疏离的口吻,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背景音乐。

主持游戏的dm是个穿着黑色狩衣的年轻男人,气质阴郁,他敲了敲手里的小铜锣,发出清脆悠长的“叮——”声。“各位,故事开始于昭和初年的京都祗园,纸醉金迷的表象之下,暗流涌动。雪代,你妹妹小百合的冤魂,似乎仍在花街的夜色中游荡……”他低沉的声音像冰冷的蛇,缓缓爬过每个人的皮肤。

剧情在dm的引导下推进。林晚努力将自己代入“雪代”这个角色。她讲述着妹妹小百合被松本义隆凌辱后含恨自尽的往事,语气平静,指尖却在宽大和服袖子的遮掩下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个清晰的月牙痕。每一次看向饰演松本的陈默,那月牙痕就深一分。陈默则完全沉浸在松本义隆的傲慢与残忍里,他肆意嘲笑着雪代的无力复仇,言语刻薄,眼神轻蔑,甚至故意将茶水溅到林晚的衣角。

“一个卑贱的艺伎,也配谈复仇?”陈默(松本)嗤笑着,身体微微前倾,带着压迫感,目光扫过林晚略显苍白的脸,“你那妹妹,不过是自己命薄罢了。”他端起面前的青瓷茶杯,喝了一大口,喉结滚动。

空气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林晚(雪代)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眼中瞬间涌起的冰冷风暴。她放在膝上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包厢里一片死寂,只有三味线单调的拨弦声还在不知疲倦地重复,此刻听起来更像一种不祥的倒计时。

赵磊(明智警探)敏锐地察觉到气氛的异常,他清了清嗓子,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地扫过陈默和林晚,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松本先生,请注意您的言辞。雪代小姐,也请节哀。逝者已矣……”

就在赵磊话音未落之际——

“呃……嗬嗬……”

一声怪异的、像是被扼住喉咙的抽气声突然从陈默的方向传来。

所有人都是一怔。

只见陈默猛地瞪大了眼睛,眼球可怕地向外凸出,布满血丝。他手中的青瓷茶杯“啪”地一声掉落在榻榻米上,深褐色的茶汤迅速洇开一片污渍。他双手死死地扼住自己的脖子,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像一条被抛上岸的鱼,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艰难的“嗬嗬”声。他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骇人的青紫,从嘴唇迅速蔓延到整个面颊。

“喂!陈默!别玩了!这演得有点过了啊!”李哲(山田管家)最先反应过来,带着点不满和惊疑喊道,声音有点发颤。

苏雅(千鹤)也放下了手机,秀气的眉毛蹙起,脸上第一次露出明显的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嫌恶。“就是啊,松本先生,戏过了。”她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

林晚的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她看着陈默那张扭曲发紫的脸,一种冰冷的、毛骨悚然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那不是演的!绝对不是!

赵磊(明智警探)的反应最快。他几乎是瞬间从蒲团上弹了起来,一步跨到陈默身边,蹲下身去探他的颈动脉。指尖触到的皮肤冰冷粘腻,脉搏……已经彻底消失了。赵磊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猛地抬起头,看向dm,声音因为震惊和紧绷而嘶哑:“没……没心跳了!快!报警!叫救护车!”

包厢里死寂了半秒,随即炸开了锅。

“什么?!”

“不可能!”

“开什么玩笑!”

李哲和苏雅同时失声惊叫起来,脸上血色尽褪,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

dm也慌了神,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手指颤抖着拨号。

林晚僵在原地,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头顶,又在下一秒退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刺骨的冰冷。她看着陈默那张定格在极度痛苦和惊骇中的青紫色面孔,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死亡的气息,浓烈得几乎让人窒息。她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陈默掉在地上的茶杯,茶汤还在缓缓扩散。然后,她的视线不受控制地、极其缓慢地移向陈默和服宽大的袖口——剧本里,雪代那支标志性的、淬了剧毒的“青鸾泣血”发簪,本该在刚才的剧情冲突中,由“松本”从袖中抽出,作为侮辱雪代的道具炫耀。可现在,那里空空如也。

一股巨大的寒意从脊椎骨猛地窜上头顶。林晚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指尖似乎碰到了自己口袋里一个冰凉的、坚硬的东西。

她的呼吸骤然停止。

包厢里混乱不堪,惊恐的低语、急促的喘息、dm语无伦次打电话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林晚只觉得所有的声音都离她远去,只剩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震得耳膜嗡嗡作响。她像一尊冰封的雕塑,所有的感官都聚焦在右侧和服口袋那一点冰冷坚硬的触感上。

理智在尖叫着让她不要动,但一股更强大的、近乎本能的冲动驱使着她。在周围混乱视线的死角,在那宽大和服袖子的遮掩下,她的右手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滑进了口袋。

指尖触到了。

冰凉,坚硬,带着繁复的雕花棱角。

她甚至不需要拿出来看。那个形状,那种冰冷坚硬的质感,无数次出现在剧本的描述里,无数次出现在她刚才扮演雪代时的想象中。

青鸾泣血发簪。

它本应该在陈默(松本)的身上!作为他羞辱雪代的罪证!可现在,它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她的口袋里!

林晚猛地抽回手,仿佛被那冰冷的簪子灼伤了指尖。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衫的背脊,粘腻冰冷。她下意识地抬眼,目光仓惶地扫过包厢里每一张惊恐或茫然的脸。赵磊正蹲在陈默身边,面色凝重地检查着现场,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李哲缩在角落,脸色惨白,眼神涣散;苏雅则抱着双臂,紧抿着唇,目光低垂,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dm还在对着手机急促地说着什么,额头上全是汗。

是谁?是谁把发簪塞进了她的口袋?在她毫无察觉的时候?

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几乎让她无法呼吸。她感觉自己正站在一个深不见底的悬崖边缘,脚下是汹涌的、名为“嫁祸”的黑暗。

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最终在“浮世绘”门外尖锐地停住。杂乱的脚步声迅速逼近“樱之间”,包厢门被猛地拉开。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走了进来,为首的是个四十多岁、面容严肃、眼神锐利如鹰隼的警官,姓周。他身后跟着法医和痕迹技术员。一股凝重而冰冷的气息瞬间压过了包厢里原有的线香和死亡的味道。

“封锁现场!所有人待在原位,不得离开,不得触碰任何物品!”周警官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镇住了混乱的场面。他锐利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迅速扫过包厢里每一个人的脸,最后落在榻榻米上陈默那蜷曲僵硬的尸体上,眉头深深皱起。

法医和技术员立刻开始有条不紊地工作。拍照、测量、提取物证。白炽的勘查灯被打开,刺眼的光线将包厢内每一个角落都照得无所遁形,也照亮了每个人脸上残留的惊恐和不安。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死亡混合的、令人作呕的气味。

林晚僵硬地坐在自己的蒲团上,双手死死地攥着和服的衣摆,指节捏得发白。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右侧口袋那个冰冷硬物的轮廓,每一次心跳都仿佛在提醒她它的存在。她强迫自己垂下眼帘,避开周警官那审视的目光,但眼角的余光却紧张地关注着警察的一举一动。

技术员小心翼翼地提取了陈默面前那个打翻的茶杯碎片和残留的茶汤样本。另一个警察则在仔细检查陈默的尸体,当他的手探入陈默宽大的和服袖袋时,林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报告周队,”那警察抬起头,“死者袖袋里……是空的。没有发现剧本里提到的那支关键道具发簪。”

周警官的目光猛地一凝,如同实质般扫向dm:“发簪?什么发簪?”

dm脸色发白,声音有些发颤:“是……是剧本里的关键道具,‘青鸾泣血’发簪。按照剧情设定,应该是由饰演松本的死者陈默,在刚才的冲突中从袖中取出……”他快速地解释着剧本里关于发簪的设定和位置。

“不见了?”周警官的眉头锁得更紧,目光再次扫过包厢内所有人,“你们,谁看到过那支发簪?最后一次出现是在哪里?”

短暂的沉默。众人面面相觑,都摇了摇头。

“没……没注意。”李哲小声嗫嚅。

“剧情太紧张了,没看清具体……”苏雅低声补充。

赵磊眉头紧锁,似乎在努力回忆:“冲突发生时,陈默确实有伸手入袖的动作,但……好像没来得及拿出来?”他的语气带着不确定。

林晚的心沉了下去。剧本里写得清清楚楚,雪代目睹松本拿出妹妹的遗物发簪炫耀,悲愤交加……这个关键情节,在场的人竟然都“没看清”?

周警官显然不信这套说辞,他锐利的目光在众人脸上逡巡,最终落在了离死者最近、且在剧情中与死者冲突最激烈的林晚身上。那目光带着审视,带着探究,像冰冷的解剖刀。

“林晚同学,”周警官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巨大的压迫感,“饰演‘雪代’的是你?剧本里,你和死者陈默饰演的‘松本’,有深仇大恨,没错吧?”

林晚感到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自己身上,如同无数根芒刺。她喉咙发干,艰难地点了点头:“是……剧本设定是这样。”

“那么,”周警官向前走了一步,高大的身影带来一片阴影,“在刚才那场激烈的冲突中,死者倒地之前,你,在做什么?”

时间仿佛凝固了。林晚的脑子一片空白,只剩下口袋里的发簪冰冷坚硬的触感。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能说什么?说自己沉浸在雪代的仇恨里?说自己根本没注意陈默的动作?说自己完全不知道发簪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口袋里?

“我……”她声音干涩沙哑,“我当时……很愤怒,看着他……没注意他具体……”

“没注意?”周警官打断她,眼神锐利如刀,“死者倒地抽搐时,你离他最近。你当时,有没有碰过他?或者,有没有看到别人碰过他?或者……有没有看到那支发簪?\"

每一个问题都像重锤砸在林晚心上。她感觉口袋里的发簪在发烫,烫得她几乎要跳起来。她下意识地摇头,动作僵硬:“没有...我没碰他…..也没看到发簪..…”

周警官盯着她看了几秒,那目光似乎能穿透她的身体,看到她口袋里那个致命的秘密。然后,他不再追问,转向技术员:“仔细搜查现场每一个人!任何可疑物品都不能放过!特别是那个发簪!”

命令一下,包厢里的空气瞬间降到了冰点。两个警察开始要求玩家依次起身,配合检查随身物品。李哲和苏雅紧张地站起来打开自己的小包接受检查。赵磊也默默起身。

轮到林晚了。

她感觉双腿像灌了铅,沉重得几乎无法抬起。冷汗顺着鬓角滑落。她扶着矮几,极其缓慢地站起来。负责检查的女警察站在她面前,表情严肃地伸出手。

“请配合检查。”

林晚的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腔。她僵硬地、极其缓慢地抬起手,伸向自己右侧的和服口袋。指尖再次触碰到那冰冷坚硬的簪体,那感觉如同握住了一条毒蛇。

完了….要被发现了……

就在她指尖颤抖着即将探入口袋的瞬间----

\"周队!\"一个年轻的警察匆匆从包厢外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初步调取了店内外通道的监控。从游戏开始到死者倒地,我们到达现场这段时间内,除了dm中途出去过一次拿道具(大约两分钟),'樱之间’包厢没有任何人进出过!走廊监控也确认了这一点!\"

这个消息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在包厢里激起一片压抑的惊呼。

“没人进出过?\"周警官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眼神瞬间变得更加凌厉,如同鹰隼般再次扫过包厢里剩下的五个人--dm、赵磊、李哲、苏雅、林晚。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压迫感,一字一句砸在每个人心上:

“也就是说 ,凶手--就在你们五个人之中!”

林晚伸向口袋的手猛地僵在半空。没人进出过!这个结论像一道冰冷的铁闸,轰然落下,彻底封死了任何外来的可能性。凶手,就在这方寸之地,就在这五个刚刚还一起沉浸在剧本中的人里!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她口袋里的发簪,此刻不再仅仅是嫁祸的证据,更像是一块昭示着凶手身份的、滚烫的烙铁!警察的目光在她僵住的手上停留了一瞬,那审视的意味让她几乎窒息。

接下来的时间,如同在冰冷的油锅里煎熬。警察对每个人的询问细致入微,盘问动机,梳理时间线。每个人都声称自己在陈默倒地前的关键几分钟里有“不在场证明”,或者说,都在他人的视线里。

李哲(山田管家):“我...我当时一直低着头,在……在整理榻榻米边缘的茶具托盘!对,就在陈默斜后方!赵磊和dm都能看到我!我根本没靠近过陈默那边!\"他急切地看向赵磊和dm,两人都皱着眉,回忆了一下,勉强点了点头。李哲松了口气,但眼神依旧慌乱。

苏雅(千鹤):“我坐在最角落离陈默最远。冲突发生时.....我有点不舒服,一直低着头在看手机信息。嗯……是班级群里的通知。手机屏幕有亮光,时间也对得上。”她平静地拿出手机,解锁点开微信班级群,将屏幕展示给警察。屏幕上确实显示着一条几分钟前接收到的群公告。警察记录着,没有过多质疑。苏雅收回手机,重新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赵磊(明智警探):“我当时注意力全在陈默和林晚的对话上,一直在观察他们的神态和肢体语言,试图分析角色心理。陈默倒地前几秒,我正低头在笔记本上记录我的观察.….关于雪代眼神的变化。\"他拿出随身携带的硬壳笔记本,翻到最新一页。上面果然用清晰的字迹写着:【雪代眼神骤冷,!杀意隐现?松本动作(袖中?)..】后面是几个潦草的符号,记录的时间刚好在事发前。他展示给警察看,神情坦荡而凝重。

dm:“我?我一直坐在主持位,就是那个小铜锣后面。我的位置能清楚看到所有人。冲突高潮时我正准备敲锣进入下一个环节..对,就是陈默倒下前,我的手刚碰到锣槌!赵磊同学应该能看到我的动作!\"他看向赵磊。赵磊回想了一下,点头确认:“是的,dm当时确实抬手要去敲锣。”

警察的目光,最终如同沉重的探照灯,再次聚焦在林晚身上。

“林晚同学,\"周警官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根据剧本设定和刚才大家的描述,在死者倒地前的关键几分钟,也就是冲突最激烈的时候,你离死者最近。你在做什么?有谁可以证明你的具体行为?”

所有人的视线再次集中到她身上。那目光里有怀疑、有探究,有恐惧,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漠。林晚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扔在聚光灯下。

\"我.……\"她的喉咙干得发疼,声音沙哑得厉害,“我当时....很激动完全沉浸在雪代的情绪里.….我在质问松本....就是陈默.….\"她艰难地回忆着,试图找出哪怕一丝能证明自己清白的细节,“我我.…..我好像.…….双手一直放在膝盖上…..我没碰任何东西……也没人……”

她说不下去了。因为她绝望地发现,在那一刻,她的“不在场证明”是一片空白。她的愤怒、她的沉浸,反而成了最大的可疑之处。她的位置,离死者最近:她的动机(剧本设定),最为直接强烈;而她的行为,无人可以确切佐证!

“也就是说,\"周警官的声音冷了下来,“在死者倒地前的关键时间点,你是唯一一个没有明确'人证'或'物证’证明自己具体行为、且离死者最近、动机最强烈的人。对吗?”

冰冷的逻辑链条,如同无形的枷锁,一层层套在了林晚的脖子上。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反驳的声音。巨大的冤屈和恐惧让她浑身发冷,微微颤抖起来,口袋里的发簪,冰冷而沉重,像一颗随时会引爆的炸弹。

就在这时,另一个技术员快步走到周警官身边,低声汇报了几句,同时将一个装在透明证物袋里的东西递了过来。

那是一个小巧的、深棕色的玻璃小瓶。瓶口敞开,里面空空如也。瓶身上没有任何标签。

周警官接过证物袋,仔细看了看,然后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利箭,猛地射向林晚--更准确地说,是射向林晚放在榻榻米边缘的那个深蓝色双肩背包!

“林晚同学,\"周警官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宣告般的冰冷和笃定,“我们在你的背包外层夹袋里,发现了这个瓶子。经过初步检测,瓶口内壁和瓶身外部,都检测到了与死者陈默所中毒物成分高度一致的残留物!

轰--!

林晚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眼前一阵发黑,耳边嗡嗡作响。

背包....夹袋….毒药瓶?

不!不可能!她今天根本没碰过这种东西!

“不可能!\"林晚失声叫了出来,脸色惨白如纸,“那……..那不是我的!我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我从来没放过那个瓶子在我的包里!”

“哦?\"周警官逼近一步,眼神锐利如刀,“那请你解释一下,这个装有致命毒物残留的空瓶,为什么会出现在你的个人背包里?而且是最外层、最容易拿取的夹袋?”

“我.…….我不知道!有人…….有人陷害我!\"林晚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愤怒而变得尖利,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她猛地指向包厢里的其他人,“是他们!一定是他们中的一个!把毒瓶和发簪塞到我这里的!”

“陷害?\"周警官冷冷地打断她“林晚同学,监控显示期间无人进出,只有你们五个。你的背包一直放在你身边。谁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东西放进你的夹袋?更何况还有那支失踪的发簪?按照剧本设定,它本该在死者身上,现在又在哪里?”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紧紧锁住林晚:“动机,你最有;机会,你最近;物证--毒瓶在你包里!至于凶器发簪..\"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林晚僵硬的身体,“恐怕也离你不远吧?\"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林晚绝望地摇头,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视线一片模糊。她看着周围那一张张或惊疑、或恐惧、或带着一丝疏远的脸--赵磊眉头紧锁,眼神复杂;李哲惊恐地缩着脖子;苏雅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抱着手臂的手指微微收紧;dm则是一脸惊骇和难以置信。

没有任何人站出来为她说话。她像被遗弃在暴风雪中的孤鸟。

“鉴于目前的情况,\"周警官的声音冰冷地宣判,“林晚同学,你有重大作案嫌疑。请跟我们回局里,配合进一步调查!\"

两个警察上前一步,一左一右站在林晚身侧。那姿态,已经不言而喻。

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林晚。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被警察带走?坐实嫌疑犯的罪名?她的高三,她的人生……全完了!就因为一场该死的剧本杀!

就在这时,仿佛被这极致的绝望和冤屈所触发,一股尖锐的、不属于她的剧痛毫无征兆地在她脑海深处炸开!

“啊--!\"林晚痛苦地低吟一声双手猛地抱住了头。

眼前的一切--警察严肃的脸、同伴惊恐的表情、昏黄的纸灯笼、墙壁上艺伎模糊的面容--都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般剧烈地晃动、扭曲、破碎!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幅画面,无比清晰,带着刺骨的冰冷和血腥味...

逼仄的、散发着霉味和廉价脂粉气的房间(不是祗园华丽的置景!)。昏暗的灯光下,一个穿着洗得发白、袖口磨损和服的瘦小身影蜷缩在角落,肩膀无助地耸动着,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小兽般的呜咽。那张抬起的脸.…..苍白,稚嫩,眼睛红肿得像桃子嘴角还有一丝未干的血迹……那是..小百合!她的妹妹小百合!不是剧本里的角色,是她记忆中真实的妹妹!

画面猛地一转,还是那个房间,门被粗暴地拉开。门口逆光站着一个高大的、穿着昂贵西式西装的男人轮廓,看不清脸,但那股傲慢、轻蔑、带着酒气和欲望的气息扑面而来!男人身后,似乎还影影绰绰跟着几个人影,发出不怀好意的低笑。

“百合酱,想好了吗?欠松本先生的钱,今晚可该还了…\"一个油腻猥琐的声音响起,带着令人作呕的腔调。

画面破碎!剧痛再次袭来...

“不.….不要过来!\"角落里的小百合发出一声凄厉绝望的尖叫,猛地抓起梳妆台上一个尖锐的东西(是一支普通的木簪!),绝望地指向门口……

然后,画面彻底陷入一片刺目的猩红!伴随着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和骨骼碎裂的轻响.…

“啊--!”

林晚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尖叫,猛地从那些撕裂般的画面中挣脱出来,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浑身被冷汗浸透。

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炸裂开。她抬起头,眼神涣散而混乱,充满了极致的痛苦、恐惧和.…….刻骨的仇恨!

那不是剧本!

那是她的记忆!被尘封的、血淋淋的记忆!

她死死地盯住地上陈默那张青紫扭曲、但轮廓依旧熟悉的脸。那个逆光站在门口、穿着昂贵西装的身影.…..那个名字....松本....松本义隆.….不!不对!

是陈默!

那个几年前,跟着他那放高利贷的父亲一起,闯进她和小百合那个破败出租屋,逼得走投无路小百合最终绝望撞墙的男人!那个毁了她唯一亲人的恶魔!就是他!陈默!

难怪....难怪在剧本里,当他饰演松本义隆时,那种深入骨髓的傲慢和残忍如此真实!那不是演技!那是他骨子里的东西!

巨大的仇恨如同岩浆般瞬间喷涌而出,几乎要将林晚仅存的理智焚烧殆尽。她看着陈默的尸体,眼中燃烧着骇人的火焰。这个畜生!他该死!他早就该死!

“林晚?你怎么了?\"赵磊的声音带着惊疑传来,他似乎被林晚刚才的失态和此刻眼中汹涌的恨意惊住了。

周警官也紧紧盯着她,眼神更加锐利:“林晚!回答我的问题!”

林晚猛地回过神。剧烈的仇恨和刚刚复苏的惨痛记忆在胸腔里激烈冲撞,让她几乎喘不过气。她看着警察冰冷的眼神,看着周围同伴复杂而疏离的目光,再看看地上陈默的尸体.….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她混乱的脑海:

凶手...是冲着她来的!不仅杀了陈默,还要把罪名完美地嫁祸给她!因为凶手知道她和陈默的旧怨!凶手在利用她的仇恨!

这个认知让她如坠冰窟。她必须冷静!必须找出真正的凶手!否则,她不仅会背负杀人的罪名,更会让害死妹妹的真凶逍遥法外!

就在这时,周警官严厉的声音再次响起:“林晚!不要装神弄鬼!立刻跟我们走!\"他示意旁边的警察。

林晚的心猛地一沉。不行!绝对不能被抓走!一旦被带走,她就彻底失去了寻找真相的机会!

情急之下,她脑中灵光一闪。她猛地抬起头,指向包厢角落那台正在闪烁的、用于记录游戏过程的固定摄像头(剧本杀店常用设备),声音因为激动而发颤:“监控!那个摄像头!它一直开着!它一定拍下了全过程!它能证明我的清白!也能拍到真正的凶手!\"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投向了那个小小的、不起眼的黑色摄像头。

周警官眼神一凝,立刻看向dm:“这个摄像头的记录呢?”

dm愣了一下,随即脸色变得有些尴尬和懊恼:“啊......这...警官,实在抱歉!这个摄像头…….它..…它就是个摆设!线路早就老化了,根本就没接存储设备!就是个吓唬人、增加气氛用的空壳子!平时根本没人管它开没开..…”他挠着头,一脸无奈。

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了。

林晚的心彻底沉入了深渊。精心布置!这绝对是一个精心布置的杀局!凶手熟悉剧本杀的流程,熟悉店里的环境,利用了道具、利用了剧本的冲突,甚至….利用了摄像头这个心理盲点!

“带走!\"周警官不再犹豫,厉声下令。

两个警察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抓住了林晚的手臂。那力量很大带着不容抗拒的冰冷。

“不!放开我!凶手不是我!你们搞错了!\"林晚剧烈地挣扎起来绝望地嘶喊着。泪水混合着汗水模糊了视线。她不甘心!她不能就这样被带走!妹妹的仇还没报,自己却要沦为替罪羊!

就在她被强行拖拽着向门口移动,身体因为挣扎而剧烈扭动的瞬间--

“啪嗒。”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混乱淹没的脆响。

一个冰凉坚硬的东西,从她因为挣扎而掀起的和服衣襟下摆处掉落出来,砸在光滑的榻榻米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滚了几滚,停在了刺目的勘查灯光下。

那东西,通体是深邃如夜空的靛蓝色,在强光下流转着幽冷的光泽。簪首是一只振翅欲飞、姿态极为优雅的青鸾神鸟,鸟喙处一点触目惊心的、用暗红色宝石镶嵌的“血珠”。长长的簪体上,布满繁复而古老的、如同泪痕般的缠枝花纹。

整个包厢,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钉在那支发簪上--那支剧本里雪代用来毒杀松本的凶器,“青鸾泣血”!

它果然出现了!以一种最戏剧性、最无法辩驳的方式,从“雪代”林晚的身上,掉了出来!

周警官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凌厉,如同两道实质的寒冰利刃狠狠刺向面无人色的林晚。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宣判般的冰冷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

“现在,你还有什么可说的?林晚同学?或者说.……'雪代'小姐?”

两个警察抓着林晚手臂的力道骤然加重,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如同冰冷的铁钳,死死扼住了她的喉咙。发簪掉落的脆响,如同丧钟在耳边敲响。

完了…….一切都完了……

这个念头啃噬着她仅存的意志。

人证(缺失)物证(毒瓶在包、发簪从身掉落)、动机(剧本仇恨+真实血仇)、完美的密室(无人进出)…….所有指向她的证据链,在出这一刻因为发簪的出现,彻底闭合,坚不可摧!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她徒劳地喃喃着,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被淹没在包厢里死寂的沉重气氛中。泪水汹涌而出,模糊了眼前警察冰冷的面容、同伴惊骇的眼神,还有地上那支在勘查灯下闪烁着不祥幽光的蓝色发簪。

周警官不再看她,挥了挥手,语气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疲惫:“铐上,带走!仔细搜身!重点检查她身上还有没有其他可疑物品!”

冰冷的金属触感贴上手腕的皮肤,林晚浑身一颤,仿佛被毒蛇咬了一口。就在这彻底绝望的瞬间,那支滚落在地的'青鸾泣血'发簪,簪首青鸾鸟喙上那点暗红的“血珠”,在强烈的灯光下,似乎极其细微地…..闪烁了一下?

一个极其荒谬、却又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念头,猛地撞进她混乱的脑海:剧本!剧本里雪代的独白!

一“那复仇的毒,藏于最华美的牢笼,青鸾泣血,心亦中空……”

心亦中空!

这四个字,如同惊雷在她混沌的意识中炸开!

这支发簪....难道....簪体是空心的?

这个念头来得如此疯狂,如此不合时宜,却又带着一丝微弱的、诡异的希望之光!

“等等!\"林晚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出声,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惧而扭曲变调,她不顾一切地挣扎着,指向地上那支发簪,“那簪子!簪子有问题!它可能是空心的!里面…….里面也许有东西!”

这突如其来的喊叫让所有人都愣住了。抓着她的警察动作一滞。周警官猛地转过身,锐利的目光先是落在林晚那张因为激动而扭曲、布满泪痕的脸上,随即又死死盯住地上那支发簪。

\"空心的?\"周警官的眉头拧成一个疙瘩,眼神里充满了怀疑和审视。这个女孩在垂死挣扎?还是.…真有什么蹊跷?那支发簪作为关键道具,之前被所有人忽略了结构检查。

“周队,\"旁边的年轻警察小声道“检查一下也无妨。毕竟.....是重要物证。”

周警官沉默了几秒,眼神在林晚绝望而急切的脸和地上的发簪之间来回扫视。最终,他沉着脸对技术员点了点头:“取证!小心处理!检查簪体结构!”

技术员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夹起那支靛蓝色的发簪。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手上。他先仔细检查了簪首华丽的青鸾雕刻,然后,手指极其谨慎地握住了簪体光滑的部分,指尖在繁复的缠枝花纹上轻轻摸索、按压。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林晚屏住呼吸,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眼睛死死盯着技术员的手指。

赵磊、李哲、苏雅、dm,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了,包厢里只剩下压抑的呼吸声。

突然,技术员的手指在簪体靠近尾端、一处极不显眼的缠枝花纹缠绕处停住了。他的动作极其轻微地一顿,然后指尖用力,尝试着逆着花纹的缠绕方向,小心翼翼地--旋动!

咔哒。

一声极其细微、但在死寂中清晰可闻的机括轻响!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注视下,那看似浑然一体的、长达十几公分的靛蓝色簪体,竟然真的从中间旋开了!露出了里面一个细长的、圆柱形的中空腔体!

技术员用更细的镊子,小心翼翼地从那狭窄的腔体里,夹出了一样东西。

那不是毒药残留。

那是一小卷被紧紧卷起来的、质地坚韧的纸条!

包厢里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抽气声!

周警官一步上前,几乎是抢过了那张纸条。他动作迅速地、小心翼翼地将其展开。

纸条不大,上面是打印出来的、清晰规整的宋体字。但内容,却让所有看清的人,瞬间头皮发麻!

那赫然是一份打印的、具有法律效力的借贷协议复印件!

【借款人:苏雅】

【出借人:陈默】

【借款金额:人民币壹佰万元整】

【(¥1,000,000.00)】

【借款日期:202x年x月x日)】

【还款日期:202x年x月x日】

【(即..….三天后!)】

【借款利率:月息10%(远超法定红线!)】

【抵押物:借款人名下位于xx路xx小区房产(房产证号:.)】

【特别条款:若借款人到期未能偿还本息,出借人有权自行处置抵押房产,借款人无条件配合,

且借款人需额外承担本金50%的违约金。】

【借款人签字(手印):苏雅】

【出借人签字(手印):陈默】

在“苏雅”的签名和鲜红的手印旁,还有一行明显是后来手写加的、字迹潦草却充满恶意的备注:

【三天!要么还钱!要么收房!要么..…..你知道后果!--陈默】

“轰--!”

这份借贷协议的内容,如同在死寂的包厢里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瞬间将所有人的认知炸得粉碎!

一百万!高利贷!三天后到期!抵押房产!天价违约金!还有那赤裸裸的威胁!

所有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着,齐刷刷地、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猛地射向包厢的角落一那个一直安静地抱着手臂、仿佛置身事外的女生,苏雅!

此刻的苏雅,脸上那层维持了一整晚的平静、淡漠的面具,终于彻底碎裂了!她的脸色在刺目的勘查灯光下变得惨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那双总是低垂着、没什么情绪的眼睛,此刻瞪得极大,瞳孔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恐惧而急剧收缩,如同受惊的猫。她的嘴唇微微张开,似乎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一点无意义的“嗬.…..嗬...\"气音。抱着手臂的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指关节泛白,指甲深深掐进了毛衣的纤维里。

她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致命的证据钉在了原地,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瞬间被抽干了,只剩下冰冷的僵硬和无法掩饰的.……巨大的恐惧!

“苏雅?\"赵磊的声音充满了难难以置信的震惊,第一个打破了死寂。

“这...这是真的?你...你借了陈默的钱?一百万?”

李哲更是吓得往后缩了一大步,看着苏雅的眼神如同看着一个恐怖的怪物。

dm也惊呆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周警官的眼神瞬间变得如同最锋利的刀子,死死地锁定了苏雅。他扬了扬手中那张致命的纸条声音如同淬了冰,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

“苏雅同学!解释一下!这份你签署的高利贷协议,为什么会藏在林晚身上掉出来的、本该属于死者的道具发簪里?”

他猛地踏前一步,巨大的压迫感如山岳般压向那个角落里的身影:“是你!提前将毒药涂在了陈默的茶杯上!是你!利用剧本冲突作为掩护实施谋杀!是你!在混乱中将发簪和毒瓶塞进林晚的背包和口袋进行嫁祸!因为你无法承受三天后那笔巨额高利贷的恐怖后果!是不是?”

周警官的厉声质问如同惊雷,在死寂的包厢里炸开,每一个字都狠狠砸在苏雅的心上。

“不....不是的.……\"苏雅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但那声音干涩、嘶哑,充满了恐惧的颤抖,破碎得不成样子。她下意识地摇头,身体因为巨大的压力而微微佝偻,仿佛想把自己缩进角落的阴影里。“我.…….我不知道.……这……这可能…….”

她的辩解苍白无力,眼神慌乱地扫过周警官手中那张如同烧红烙铁般的借条,扫过地上陈默青紫的尸体,扫过那支被旋开发簪,最后,她的目光与林晚那双燃烧着惊愕、愤怒和一丝了然的复杂眼神猛地撞在了一起!

苏雅的身体剧烈地一颤。

就在这时,一直紧锁眉头、死死盯着苏雅的赵磊,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极其关键的事情,猛地倒吸一口冷气!

“等等!”赵磊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带着一种恍然大悟的急切,他飞快地翻开自己那本记录着观察的硬壳笔记本,手指因为用力而有些发抖。

“时间!冲突发生前!陈默倒地前大概.……三分钟左右!苏雅!你当时低着头在看手机!你说是在看班级群通知!\"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电射向苏雅,带着一种穿透性的锐利:“不对!我记得很清楚!当时包厢里的光线很暗!你的手机屏幕亮度调得很低!但你手指滑动的频率非常快!而且...你的指尖一直在屏幕的右下角区域反复点按!那根本不是在看信息!那是在——删除东西!对不对!\"

赵磊的话如同又一记重锤,狠狠砸下!

苏雅本就惨白的脸,瞬间褪尽了最后一丝人色!她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身体无法控制地晃了晃,仿佛被抽掉了所有的力气,背脊重重撞在身后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一声。

“删除....?\"周警官的眼神瞬间变得更加危险,他立刻转向身边的技术警员,语速极快地下令,“立刻恢复她的手机!重点检查最近删除记录!尤其是事发前三分钟左右的!”

“是!\"技术警员反应迅速,立刻上前。

“不!不要!\"苏雅发出一声绝望的、近乎崩溃的尖叫,如同被逼到绝境的困兽。她猛地将手机死死攥在手里,护在胸前,身体蜷缩着,眼神里充满了疯狂的抗拒和恐惧!这个动作,无异于不打自招!

两个警察立刻上前,毫不费力地就控制住了她徒劳的挣扎,轻而易举地将那只如同救命稻草般的手机从她紧攥的手中抽离出来。

技术警员接过手机,熟练地连接上设备,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操作起来。包厢里再次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键盘敲击的嗒嗒声和仪器运转的轻微嗡鸣。

林晚被警察松开,僵硬地站在原地,手腕上还残留着冰冷的触感。她看着苏雅被警察控制着瘫软在地,面如死灰,眼神涣散,口中发出无意识的、破碎的呜咽。再看看地上那支被旋开的、露出空洞的靛蓝色发簪.…真相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原来如此!完美的借刀杀人!利用她和陈默的旧怨作为烟雾弹,利用剧本杀的环境和道具,甚至利用了她沉浸在角色中的状态!苏雅.…...这个看似最安静、最置身事外的人,才是隐藏在幕后的毒蛇!

几分钟后,技术警员抬起头,声音清晰地向周警官汇报:“周队,恢复了!在手机最近删除的云端缓存里,找到了一段事发前大约三分钟被删除的录音文件!已经提取出来了!

“播放!\"周警官毫不犹豫地命令。

技术警员点下了播放键。

手机扬声器里,先是一阵沙沙的电流底噪。接着,陈默那熟悉又令人厌恶的、带着浓重醉意和毫不掩饰恶意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充满了整个包厢:

“......苏雅?呵,躲这儿来了?钱呢?三天!老子只给你三天!一百万,连本带利!少一个子儿都不行!……别他妈跟我装可怜!卖房?你那破房子值几个钱?老子找人估过了,撑死八十万!......不够?不够你自己想办法!去卖器官啊!你们这种人,不是路子挺多吗?…告诉你,三天后,要么看到钱,要么老子亲自带人去收房!顺便....嘿嘿,你妈不是在医院躺着呢吗?你说,要是她知道她闺女为了给她治病借了高利贷,房子都要没了,会不会直接气死过去?嗯?哈哈哈哈...”

录音里,陈默那充满侮辱、威胁和恶毒的笑声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着每个人的耳膜,令人遍体生寒。

紧接着,是苏雅的声音。那声音不再是包厢里众人熟悉的平静淡漠,而是被极致的恐惧、屈辱和一种压抑到极点的、濒临崩溃的颤抖所扭曲:

“...陈默.….你.….你混蛋!…求求.....你…..再宽限几天.…….我妈她...她真的不能再受刺激了…….房子.…房子是我爸留给我们母女唯一的...”

“闭嘴!\"陈默粗暴地打断她,声音更加凶戾,“老子没空听你哭丧!三天!就三天!记住后果!”录音戛然而止,只留下最后那句“记住后果”的冰冷余音,在死寂的包厢里久久回荡。

真相,大白。

那份高利贷协议是动机。这段被删除的、记录着致命威胁的录音,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也是苏雅杀意的直接催化剂!她精心策划了这场剧本杀中的谋杀,利用道具和嫁祸,企图将一切推给与陈默有旧怨的林晚!

“不....不是的.…是他逼我的..….他逼我的啊..…!\"苏雅瘫在地上彻底崩溃了,双手死死抓着自己的头发,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身体剧烈地抽搐着,“我妈.…….我妈会死的…房子没了…..我们怎么办....他该死…….他早就该死……!\"她的哭喊充满了绝望和疯狂,也彻底撕碎了她最后一层伪装。

周警官面无表情地看着崩溃的苏雅,眼神里没有怜悯,只有冰冷的程序正义。

他挥了挥手:“铐上!带走!连同那份借条、发簪、毒瓶、录音.…所有物证,全部封存!”

警察上前,将瘫软如泥、仍在哭嚎挣扎的苏雅拖了起来,冰冷的金属手铐锁住了她的手腕。她被带离包厢,那绝望的哭喊声在走廊里渐渐远去。

一场惊心动魄的剧本杀,以真实的死亡和残酷的真相告终。

林晚站在原地,浑身冰凉。手腕上被警察抓握的疼痛还在,但更深的寒意来自心底。她看着地上那支被旋开的、空洞的靛蓝色发簪。青鸾鸟喙上的“血珠”,在灯光下依旧刺眼。

雪代的仇恨是真的,她的仇恨也是真的。可真正的毒药,却藏在苏雅那被绝望逼至扭曲的心里。仇恨是火,能焚毁敌人,稍有不慎,也会将自己烧成灰烬,甚至..…点燃身边无辜的人。

赵磊走了过来,看着林晚苍白的脸和失神的眼睛,递给她一张纸巾,声音带着歉意和一丝复杂:“林晚……对不起,刚才..…”

林晚没有接纸巾,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她的目光越过赵磊,看向包厢墙壁上那些浮世绘——艺伎的画像。那些描画精致的面容依旧模糊,但此刻,林晚仿佛能穿透那层层的油彩和纸张,看到画中人眼底深藏的悲哀与空洞。

面具戴久了,会溶进血肉里吗?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当警察示意她可以离开时,她慢慢弯下腰,捡起了地上那张属于“雪代”的靛蓝色角色卡。卡片的边缘依旧冰冷烫手。她拿出笔,在卡片空白的背面一笔一划,用力地写下两行字。

黑色的墨迹在靛蓝的底色上,像两道深深的伤口:

【戏里的恨,烧穿了戏台。】

【戏外的恨,别让它……烧掉你自己。】

她将卡片轻轻放在了那支空洞的“青鸾泣血”发簪旁边。

然后,她挺直脊背,在所有人复杂目光的注视下,一步一步,走出了这片弥漫着线香、死亡和谎言味道的“樱之间”。

门外,城市的夜风带着喧嚣和自由的气息扑面而来,冰冷而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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