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李姓——你既然已经削骨还父、割肉还母,与李靖断绝了父子关系,这姓氏自然也不该再用。”
殷寿目光深沉地看着哪吒。
“既然这些都已舍弃……”
“你现在能称的,只有‘阐教门人哪吒’罢了。”
这句话一出,原本还懵懂的哪吒心中突然涌起一阵失落。
他脸上露出迷茫的神色。
仿佛——
他真的失去了极为重要的东西!
殷寿并不在意少年的情绪,继续严肃地说:
“说说你灵珠转世的身份……”
“如果你当初以这个身份,即便跟着四海龙王去天庭,昊天又怎敢轻易处置你?”
“难道他敢不给娲皇宫钕娲圣人几分面子?”
哪吒眼神微动,依旧沉默。
殷寿接着说:
“甚至……你如果亮出我大商三太子的身份,四海龙王又怎敢逼你到这种地步?”
“至于李靖,身为陈塘关守将——”
“如果龙镞敢动他分毫,我大商一定会为他做主……”
哪吒终于忍不住,抬起头说:
“我才不信!”
“那四条老龙都已经去请了昊天的旨意,怎么会怕你?”
殷寿轻笑一声,眼中顿时透出凌厉的威势。
“龙镞如今不过是没落的种镞……我身为人皇,掌握大商,难道还压不住他们?”
虽然按天下的运势——
大商气数将尽,但还没到覆灭的时候。
殷寿仍然是聚集万民气运的人间至高之主。
哪吒被他突然显露的气势震慑,仰头看着他。
心里已经信了七八分,嘴上却不肯认输。
殷寿这才继续说道:
“有真本事的人,就算行事张扬也没关系……可你手握如此优越的条件和背景,却落得这般下场,连魂魄都没处安放……”
“你自己说,是不是太傻了?”
殷寿教导哪吒的方式,不是直接批评他太傲慢,招致祸端。
而是从骂他愚蠢入手。
以哪吒的性格,怎么能容忍别人说他蠢?
果然,虽然内心有些动摇,哪吒仍然倔强地抬起头反驳:
“我才不笨!”
殷寿心里暗笑,接着问:
“既然你不笨、不糊涂……那你为什么偏偏选择这样的方式?”
“把自己弄成这样?”
哪吒几乎脱口而出——
是老师教的!
但他转念一想,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只是心里开始疑惑:老师难道不知道这些道理吗?
为什么从来都不提醒我?
殷寿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
笑着问道:
“可是你师父给你的建议?”
“他有没有说,只有这样,才能了结这段因果?”
哪吒稍作犹豫。
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但……师父为什么让我这么做?”
哪吒终究没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殷寿轻笑一声。
并没有直接回答太乙真人的问题,而是换了话题:
“你在陈塘关,应该见过李靖练兵。”
“如果他手下的将士,既听从李靖的命令,又听从三山关总兵的调遣……这样的士兵,你父亲会怎么处理?”
哪吒歪着头想了一会儿。
随即理所当然地回答:
“这种怀有二心的部下,留着有什么用!”
“打仗的时候,谁知道他会听谁的?”
殷寿看着哪吒,笑容更深了。
原来这孩子其实明白得很。
怎么到了自己身上,就糊涂了呢?
“你既是灵珠转世,与娲皇宫的因果很深,说起来也算是娲皇宫的人……”
“如果封神大战中,钕娲娘娘让你做点什么……”
“你会听吗?”
哪吒心中一动,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脸上的表情藏不住心事。
低声自语道:
“难道……师父是怕我听从钕娲娘娘的命令,才让我舍弃肉身?”
哪吒的血肉之躯并不普通。
那是灵珠本源所化!
连自己的本源都放弃了,还算是灵珠转世吗?
和娲皇宫的缘分,不就这样断了吗?
想到这里,
哪吒心中乱成一团。
但他仍不愿相信,暗自想着:
“不可能!”
“师父那么疼我……怎么会这样对我?”
殷寿看到哪吒的挣扎,没有打扰,只是静静地看着。
要改变一个人的想法,
硬塞是没用的。
必须让他自己去思考、去领悟,只有真正明白,才会有所改变。
过了一会儿,
哪吒眼中带着一丝忧伤,抬头看向殷寿。
“你告诉我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
殷寿微微点头。
对哪吒的反应很满意。
果然天资聪颖,一点就通,已经学会从利益的角度去思考,懂得追问他的动机。
“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你是反商的先锋,而我作为大商之主,自然要与他们对立。”
殷寿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
最后又补充了一句:
“你终究是我认的义子。”
“好了,今天就说到这里……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这里的环境对你稳固魂魄很有帮助,你先在这里修炼,等事情结束,我再为你寻一副新的身体……”
短短时间内,
哪吒已经承受了很大的冲击。
殷寿也不再多说。
反正以后教导他的时间还长,他并不着急。
况且,哪吒对他说的话,仍半信半疑。
这些,都需要他亲眼见到。
必须用事实来证明!
最要紧的是,殷寿察觉到白骨洞外降下几道气息。
一定是石矶娘娘带着帮手回来了。
哪吒抬头望向那道高大身影,只见它突然消失,嘴唇动了动,最终没有说出一句话。
殷寿睁开眼,神识回归。
他感知到洞外的气息,脸色顿时变了。
下意识地想要起身逃走。
“不好……”
“金灵圣母怎么也来了!”
殷寿感应到,洞外共有三股气息。
除了石矶娘娘之外,还有一个男的和一个女的。
那个陌生男子应该是赵公明,而那道女子气息,正是殷寿非常熟悉的金灵圣母。
之前石矶娘娘去峨眉山罗浮洞找赵公明,却没有找到。
于是她转去了金鳌岛。
在金鳌岛,她终于找到了赵公明的踪迹。
原本留在岛上的赵公明,听说通天教主收了记名**邓婵玉,心中好奇,便去问金灵圣母。
作为外门大师兄,赵公明自然要关心此事。
“金灵师姐,这位邓婵玉师妹有什么特别之处,能让老师破例收徒?”
赵公明见到金灵圣母,立刻问道。
邓婵玉有什么特别?
无非是因为她是殷寿的妃子,身负人皇帝妃的身份。
想到这里,金灵圣母想起殷寿,又想起他曾当面提起的事,脸色微变,泛起一丝红晕。
她赶紧压下思绪,对赵公明说道:
“婵玉师妹偶然得到机缘,生出一对风雷双翼,掌握了风雷神通……”
赵公明听了也是一惊,随即大声笑道:
“风雷神通,倒是有趣……”
“等我回罗浮洞时,可以顺便去看看这位小师妹,顺便指点她一下。”
“现在正值大劫,邓婵玉师妹又在红尘中修行。”
“总得有些护身法术才行……”
正说着,石矶娘娘在道场外求见。
金灵圣母连忙将她请进洞府。
两人见面后,金灵圣母开口问道:
“石矶,你一向喜欢清修……”
“今天怎么有空来金鳌岛?”
石矶娘娘先向金灵圣母和赵公明行礼,随后神情忧愁,对赵公明说道:
“我今天来,是向公明师兄求助的!”
两人一听,都露出惊讶之色,急忙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
石矶娘娘便大致讲了之前发生的事情。
听完后,赵公明拍案而起,怒道:
“岂有此理!”
“石矶你一向清修避世,不惹是非……太乙真人竟如此狠心,拿你应劫!”
“我现在就跟你一起去乾元山,看看太乙真人还有什么手段!”
金灵圣母也面色阴沉,眼中怒火暗涌。
她本来就被圣人评为嗔念未消,此刻更是显露无疑。
金灵圣母也说道:
“封神杀劫本来就是他们引起的!”
“如今竟敢如此算计我截教门人!石矶师妹,我也随你一同去……难道太乙以为我截教无人吗?”
话音刚落,金灵圣母与赵公明毫不犹豫,带着石矶娘娘返回白骨洞。
走到洞口,石矶娘娘领路道:
“我这道场简陋,还请金灵师姐、公明师兄莫要嫌弃……”
赵公明四处看了看,神色轻松,却急切地问:
“你刚才说那个揭穿太乙阴谋、救你一命的殷道友,现在还在洞中吗?”
石矶娘娘点头。
三人快步走进洞内,一眼便看到站在那里的殷寿。
他满脸笑容!
原本平静的金灵圣母,眼神骤然一变,脱口而出:
“是你!”
她心中震惊不已。
这个笑容满面的人,不是帝幸又是谁?
可是,堂堂人皇、大商之主,此刻不该在朝歌吗?
怎么会出现在骷髅山白骨洞这种偏僻之地?
“这帝幸到底想干什么?”
金灵圣母心中暗想。
就在她惊呼出声的瞬间,殷寿微笑着向前走了两步,来到三人面前,对金灵圣母等人说道:
“我乃人镞散修,殷长寿!”
“金灵道友……好久不见……”
说着,他悄悄朝金灵圣母眨了眨眼。
接着又转向赵公明说道:
“这位想必就是石矶道友常提起、最是热心的赵公明道友吧?”
当殷寿察觉到金灵圣母到来时,
第一反应是想躲开,
生怕被她认出身份。
可脚步还没动,心里已经转过念头:
“我为何要躲?”
“倒要看看金灵圣母见了我,会是什么表情……”
于是,殷寿干脆站在原地,等着三人进来。
就在他报出名字的刹那,金灵圣母从他眼中看出了隐藏身份的用意。
她心中冷笑:
“呸……还叫殷长寿,连化名都这么随便!”
随即,她开始思索:
“要不要替这帝幸隐瞒?”
一时之间,她的脸上露出犹豫之色。
另一边,赵公明却哈哈大笑。
殷寿话语中的恭维让他心情愉悦,
尤其是眼前这个人相貌俊朗、气度非凡,
自然让人感到信任和亲近。
赵公明立刻挥袖拱手,豪迈笑道:
“哈哈哈……殷道友过奖了。
我身为截教外门大**,同门有难自当出手,本就是分内之事!”
“实在不敢当道友如此称赞……”
笑声戛然而止。
赵公明神情疑惑,转头看向金灵圣母,惊讶地问:
“听道友这话,早就认识金灵师姐?”
殷寿微笑着点头。
“我和金灵道友确实是老朋友……”
此时,金灵圣母终于下定决心为殷寿掩饰。
她也想知道,这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放着朝歌城不待,偏要来搅和截阐两教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