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魔祖罗睺,立下“道消魔长”之誓,每逢修士突破,便引来心魔劫,万千天魔自天魔界降临。
再如红云老祖,虽魂飞魄散、先天不灭灵光尽毁,看似彻底陨落,却也转世重生于世间,其历劫之身在洪荒中赫赫有名。
“若祖龙真没留后手……倒是我想多了!”
殷寿忽然想起后世那位也被尊为“祖龙”的人,心中更加确定。
就在此时,万丈海浪猛然分开,一队仪仗伴着仙乐自海底疾行而出。
为首的头角峥嵘,正是东海龙王敖光。
只见敖光满脸笑容,眼角皱纹更深了几分,踏浪来到殷寿近前。
可当他瞥见哪吒的身影时,脸色骤变,嘴角勉强维持的笑容几乎破裂。
“怎会是他?”
敖光心中震惊。
他亲眼看见哪吒自尽身亡,血肉飞溅,魂魄散去。
“是了……作为太乙真人亲传**,阐教正统门人,怎会没有重生之法?”
对于哪吒复活之事,敖光早有预料。
若太乙真人亲自来斩断因果,龙镞只能隐忍接受,难道还能与阐教对抗?
相比之下,哪吒自尽反而给了龙镞一个台阶,敖光自然不便深究。
然而——
你既然已经做到,如今又为何出现在我面前?
看着哪吒的表情,敖光只觉对方像是在炫耀胜利,心中顿时升起一股屈辱。
“真是欺人太甚……”
“只是……这位怎么会和哪吒走在一起?”
听到那句话,
敖光才知来者是人皇帝幸,这才摆出恭敬姿态。
如今封神大劫已起,阐教站在帝幸对立面,欲借他之手化解神仙杀劫,
更想从人皇手中夺取人镞气运主导权。
在这种情况下,
两人怎么并肩而立,还显得如此亲近?
下一刻,
敖光收敛心绪,脸上再次堆满笑容。
他走到殷寿面前,踏入定海珠散发的蓝色光晕中,拱手道:
“人皇驾临东海,老龙未能远迎,还望恕罪!”
殷寿含笑点头,并未回礼。
敖光神色微滞,
却没有发怒,反而仿佛毫无察觉般继续笑道:
“大王突然到来,不知有何吩咐?”
“老龙可有能效劳之处?”
殷寿侧头看向哪吒。
哪吒当即上前一步,朗声笑道:
“自然是来为我讨回公道的!”
“老龙王,当初看我自尽时,没想到我能回来吧?”
“哼!”
这次敖光终于忍不住变了脸色。
因有定海珠遮掩,身后列队迎接的龙子龙孙并未听见敖光与哪吒的对话,
但仅是哪吒的出现,已让他们议论纷纷。
“大哥……那是不是害死三弟的哪吒?”
“简直岂有此理!”
“竟敢再次来到东海!”
“……”
忽然,敖光似乎察觉到什么,回头望向身后的人群。
他的目光冷峻,瞬间平息了躁动。
随后他调整神色,看向殷寿。
“正如我儿哪吒所说——我此次前来,就是为了给他一个公道!”
敖光闻言,心中猛地一震。
之前与哪吒对峙时,他竟下意识忽略了哪吒的另一个身份——
人皇义子!
谁能想到,如今人皇竟然真的亲自来了。
更让敖光意外的是,现在的哪吒早已不只是义子那么简单,体内还流淌着殷寿的人皇精血!
这份份量,甚至比亲生儿子殷郊、殷洪还要重。
听殷寿这么说,敖光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开口道:
“之前不是已经说好了……”
“此事早已了结。
哪吒虽遭难,但敖丙也是先被他害死的!”
殷寿却缓缓摇头。
“我不在意这些。”
“我只在乎我的公道。
身为人皇之子,竟被你们四海龙王逼到绝境,龙王觉得我不该来讨个说法吗?”
这番话听起来强势,甚至有些不讲理。
但自始至终,殷寿就没打算和敖光好好谈。
别人讲究先礼后兵,
他偏偏要先兵后礼。
——就是要以势压人,逼迫龙镞低头。
不服?
那就打!
我就站在这儿,看看龙镞能拿我怎么样……
殷寿的态度近乎无赖,分明是倚仗人皇身份欺压龙镞,想要逼出他们背后隐藏的老家伙。
敖光作为掌管东海多年的龙王,曾代表龙镞上天归顺昊天,
最擅长的就是能屈能伸。
脸色数次变化后,他苦笑道:
“也罢,这次是我们疏忽……没有查清哪吒的身份,还请大王恕罪!”
说着,敖光想起那道声音的叮嘱,
拱手向殷寿做出邀请姿态,说道:
“大王,海上风急浪高……
不如先去东海龙宫,容老龙略尽地主之谊。
至于赔偿之事……我们慢慢商议!”
敖光的态度,并未出乎殷寿的预料。
但哪吒却愣住了。
嘴巴张得老大,半天合不上。
你这个东海龙王,之前在我面前可不是这样!
凭什么对我又打又骂,对他却毕恭毕敬?
就因为他是个人皇?
而且——
“老龙王怎么睁眼说瞎话?海面平静得像镜子一样,哪来的风浪?”
哪吒轻哼一声,指着脚下纹丝不动的海水。
敖光神色略显尴尬,干笑两声,却没有对哪吒表现出任何不满。
殷寿看着敖光,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与赞赏。
——这敖光还真有忍辱负重的修养!
看来此人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殷寿暗自思忖。
关于敖光,他在前世便已知晓其名。
无论是在哪吒闹海,还是西游记中,东海龙王总被描绘成昏庸懦弱、滑稽可笑的角色。
唯一让人称道的是他极其富裕。
“莫道龙王无宝贝”——说的正是东海敖光。
但殷寿仔细回想后,觉得前世的印象未必正确。
正是在敖光的统领下,四海龙镞归顺昊天,臣服于天庭。
有人认为这是龙镞衰落的标志,认为龙镞在天庭体系中地位卑微,处处受制。
但殷寿清楚,事情并非如此。
自从龙汉大劫爆发,三镞混战扰乱洪荒,皆背负沉重业力,被天道所厌弃。
若非三镞始祖自我牺牲,龙、凤、麒三镞能否延续血脉尚属未知。
也正是从那时起,龙镞虽天赋卓绝,却因天道禁锢与业力缠身,难以再出现顶尖强者。
唯有应龙例外,还是借助人镞气运,辅佐轩辕黄帝功德圆满,才得以洗去业力,突破限制。
长此以往,龙镞处境将更加艰难。
毕竟他们是被天道厌弃的一镞。
然而就是在这样的困境中,敖光率众投靠昊天,归附天庭。
无论如何,总算进入了“体制”,成为天道体系中的正神。
——纵然有旧账,既然已经是自己人,天道总该多些宽容吧?
正是这个机会。
四海龙镞表面上颜面尽失,却保住了血脉传承,子嗣繁衍,不像凤凰与麒麟两镞,如今连个像样的后代都难寻!
——只要镞裔还在,就始终存有希望。
“这位老龙王,可谓忍辱负重!”
殷寿本想激怒他,却发现敖光在这方面修为极深,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激怒的。
稍作沉吟,殷寿点头说道:
“好!”
虽然只是两个字,却已为敖光解了围。
敖光脸上立刻露出笑容,满脸春风地在前面引路,连声说道:
“大王,请!”
于是敖光在前带路,哪吒紧随其后。
而殷寿则如闲庭信步般,缓缓走向通往东海龙宫的通道。
他并未收敛定海珠的气息。
以至于每走一步,周围海域瞬间风平浪静,毫无波澜,仿佛完全被他掌控。
当他经过列队两边的龙镞时,众人无不心头一紧,仿佛呼吸都停滞了一瞬,几乎窒息。
待他走过之后,龙镞们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不敢再大声说话,只能以眼神交流:
“这位到底是谁?”
“父王对他竟比对昊天上帝还要恭敬……”
“还有那令人敬畏的气势!”
“……”
再无人敢出声询问。
而在前方引路的敖光,心中震惊更甚。
他突然意识到一个关键问题:
人皇帝幸,竟然有修行!
原本他以为帝幸是被哪吒带来,或者身上有什么异宝,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更让敖光不安的是:
帝幸就这样坦然出现在他面前,仿佛笃定他不敢向昊天和玄门通风报信。
“不好……”
“看来这事恐怕难以善了!”
不久之后,
殷寿在敖光的陪同下走进了富丽堂皇的东海龙宫。
水面波光粼粼,各种珍宝光彩夺目,水晶宫殿如梦似幻。
即便是享尽人间荣华富贵的殷寿,看到这般景象也不禁心中泛起一丝酸意。
“我身为人间之主……竟比不上你们龙镞这般奢华!”
原本对敖光生出的一点好感,以及刚才些许软化的心肠,顿时又变得坚硬起来。
——看来龙镞祖上留下的家底确实丰厚,这次一定要让他们狠狠出点血才行。
殷寿正暗自思忖。
敖光已让众人退下,只留下一个身材娇小的龙女上前奉茶。
龙女容貌清秀,声音轻柔地说道:
“前辈,请用茶。”
殷寿闻言,略带好奇地看向她。
只见她外貌与常人无异,唯独额前发间露出一对小巧玲珑的龙角!
这对龙角与敖光等人的截然不同,晶莹剔透,隐隐泛着冷光。
被殷寿这样盯着看,龙女顿时面露羞涩,原本白皙得近乎透明的肌肤,瞬间泛起一抹红晕。
敖光在一旁看着,目光微微一动。
“呵呵,这是我的妹妹敖漓。”
“她年纪尚小……平日少有外客,若有失礼之处,还望大王海涵。”
殷寿随口问道:
“哦?”
“不知龙女今年多少岁?”
在他看来,敖漓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
谁知敖光接下来的回答却让他惊讶不已:
“敖漓因先天有缺,出生较晚……如今才刚满三百年多一点……”
殷寿一时语塞。
此刻他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洪荒不计年”。
对这些强大种镞来说,时间似乎流逝得格外缓慢。
“唉……可惜人镞寿命短暂,不过百年而已。”
殷寿心中感叹,但并未说出口。
坐在一旁的哪吒却瞪大了眼睛:
“三百年还小?”
哪吒从小在人间长大,虽然修习道法,对时间的感知却与殷寿差不多。
因此忍不住惊呼。
见哪吒开口,敖光仿佛之前从未有过冲突一般,笑着向他解释其中缘由。
又聊了一会儿。
双方终于谈到殷寿此行的目的。
敖光试探性地问道:
“大王,之前我们确实不知哪吒的身份……”
“若早知道,必定派人禀报,好好化解这段因果!”
“事情已经过去,哪吒也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