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格沃茨特快列车的汽笛声又长又闷,像巨兽的叹息。
德拉科·马尔福第一个走下火车。
山间的空气带着一股潮湿的、泥土与腐叶混合的味道,蛮横地钻进他的鼻腔。
他厌恶这种味道。
它会毁掉他用昂贵发蜡精心固定好的铂金短发。
目光在站台那些叽叽喳喳、满脸蠢样的新生中扫过,像巡视自家领地的孔雀,最终却没找到那张熟悉的、带着东方轮廓的苍白面孔。
艾德里安·沙菲克。
那个连魔杖都握不稳的怪胎,没来。
德拉科心底某个地方,极轻地抽了一下。
那不是失望,他告诉自己,是烦躁。
少了一个可以随时拎出来嘲讽、用以彰显自己优越性的参照物,新学期的生活会失色不少。
“不来正好。”他对着空气低语,声音里的刻薄连自己都信了,“省得给斯莱特林丢人。”
“德拉科!”
潘西·帕金森那又尖又黏的嗓音准时响起。
她和高尔、克拉布像三颗卫星,精准地环绕到他身边。
“你在站台上真是酷毙了!”潘西的眼睛亮得吓人,几乎要贴到德拉科的长袍上,“魔法部那些蠢货的脸都绿了!我跟克拉布说,他到现在都不敢信溯源探针会自己裂开!”
“一个劣质玩具罢了。”
德拉こ轻飘飘地一句话,就将那惊心动魄的场面定义为无聊的意外。
这是马尔福的说话艺术。
“魔法部的饭桶,连一件像样的炼金产品都拿不出来。”
高尔和克拉布在一旁发出愚蠢但忠诚的附和声,这让德拉科的心情好了那么一点。
斯莱特林的领袖,本就该永远活在簇拥和吹捧的中心。
开学晚宴一如既往的乏善可陈。
漂浮的蜡烛,虚假的星空穹顶,还有邓布利多那套关于“团结”与“理解”的陈词滥调。
德拉科用银质餐叉,一下一下地戳着盘子里那块五分熟的牛排,血水渗出来,染红了白色的瓷盘。
他的目光越过长桌,落在格兰芬多那群吵闹的家伙身上。
波特正和韦斯莱凑在一起,脸上挂着那种德拉科最瞧不起的、傻乎乎的笑容。
就在这时,大厅的门被猛地撞开。
波特和韦斯莱像两只被雨水浸透的流浪狗,狼狈地冲了进来,全身上下都在滴水。
整个礼堂的声浪瞬间消失,紧接着,爆发出剧烈的、毫不掩饰的哄笑。
德拉科笑得最夸张,他甚至拍着旁边布雷斯的肩膀,后者只是优雅地挑了挑眉,继续擦拭着自己的高脚杯。
“看见没,布雷斯!”德拉科的声音里满是幸灾乐祸,“格兰芬多的‘救世主’,永远都用最丢人的方式登场!”
晚宴结束后,人群涌向各自的学院。
德拉科刻意落在最后,拐进一条幽暗的走廊。
他需要一个安静的角落,确认一件事。
他从长袍内侧摸出那枚玉佩。
那玉佩贴着皮肤,传来一种温润的触感,像活物。
“你没来。”他对着玉佩,用一种自己都未曾察知的、抱怨般的口吻低语。
“最好永远别出现在霍格沃茨,给我添麻烦。”
片刻之后。
一股清冷的、断断续续的意识,如同隔着重重水幕传来,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
【母亲说……时机未到。】
【霍格沃茨……危险。】
【阴煞之气……与‘罗刹’……相似。】
相似?
德拉科正要嗤笑出声,觉得这不过是艾德里安故弄玄虚的又一套说辞。
可就在这时,走廊前方的人群突然炸开!
一阵被压抑到极致的、变了调的尖叫,像冰锥一样刺了过来。
“出什么事了?”
德拉科皱起眉,粗暴地推开挡路的赫奇帕奇学生。
马尔福从不错过任何热闹。
眼前的景象,让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管理员费尔奇的那只猫,洛丽丝夫人,身体僵硬地倒挂在一个火把支架上。
它的皮毛根根倒竖,琥珀色的眼睛瞪得极大,里面凝固着最纯粹的惊恐。
而在它旁边的墙壁上,一行用某种液体写下的大字,在火光下反射出一种黏腻、暗红的光泽。
【密室已经开启,与继承人为敌者,警惕。】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铁锈与邪恶魔法混合的腥甜气味。
“我的洛丽丝夫人!”费尔奇那杀猪般的哭嚎,让所有人的耳膜都在刺痛,“谁?!是谁干的?!”
恐慌,如同瘟疫,瞬间在人群中蔓延。
“密室……是真的!”
“斯莱特林的怪物被放出来了!”
德拉科站在人群外围,没有参与这愚蠢的骚动。
他的心脏,正一下下地重重撞击着胸骨。
艾德里安……说对了。
而那股让猫石化的能量……墙上那股不祥的气息……
他血脉深处,那属于“罗刹”契约的冰冷力量,此刻正发出一阵微弱但清晰的、兴奋的共鸣。
它们……是同类!
一个疯狂的念头,瞬间点燃了德拉科的脑海。
马尔福家族的笔记里提过,斯莱特林的力量,源自东方!
这密室里的东西,会不会……就是解除他身上这该死契约的钥匙?!
回到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德拉科无视了潘西等人关于“继承人”的无聊猜测。
他走到窗边,手里攥着那枚已经恢复平静的玉佩。
【那只猫,被石化了。】他的意念急切而凶狠,【墙上有血字。你说的危险,就是这个东西?】
艾德里安的意识很快回应,这次清晰而急促。
【别靠近!】
【不是普通魔法……会吞噬生命力。】
警告?
德拉科的唇角,勾起一个冰冷而残酷的弧度。
他才不会退缩。
这不再是看热闹了。
这是他的猎场。
一只角鸮落在窗台上,带来了卢修斯的信。
信上,父亲用他那优雅冰冷的字迹,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
【……密室是斯莱特林的遗产,理应由最纯粹的血脉继承。小龙,找到它,马尔福家的荣耀,将在你手中达到顶峰。】
又是荣耀,又是地位。
德拉科将信纸扔进壁炉,看着火焰将父亲的野心吞噬成灰。
但他第一次觉得,父亲的命令,或许不是那么难以忍受。
他们目标一致,只是目的,截然不同。
回到寝室,德拉科反锁上门,从行李箱的夹层里抽出那本龙皮笔记。
他盘腿坐在冰冷的地板上,闭上眼睛。
他没有去翻那本废物笔记,而是按照袁茉教的“引导”之法,将自己的意识沉淀下来,魔力如水银般向外铺开。
一瞬间,整个霍格沃茨在他“眼中”变了模样。
城堡本身是一片温暖、厚重的魔力海洋。
而在这片海洋之下,有一条冰冷的、漆黑的暗流,正顺着城堡古老的管道,缓缓游弋。
那股能量充满了恶意、饥饿与古老的怨毒。
它给德拉科的感觉,就和他在沙菲克庄园,第一次窥见自己血脉中那“罗刹”契约的具象化时,一模一样!
德拉科猛地睁开眼,后背一片冰凉。
他走出寝室,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顺着那股能量流动的方向走去。
在图书馆附近,他看到了波特、韦斯莱和那个泥巴种格兰杰。
三个蠢货正鬼鬼祟祟地围在禁书区门口,像在谋划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德拉科不屑地移开视线,继续向前。
最终,那股冰冷的能量流,停在了二楼一间废弃的、常年传出哭声的女生盥洗室门口。
这里偏僻,阴暗,散发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霉味。
就是这里。
秘密的入口。
德拉科没有进去,只是站在阴影里,静静地看着。
他的脸上,再也没有了平日的轻浮与不耐。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猎人锁定猎物时的、极度专注的冷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