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的粉末,从艾德里安修长的指间簌簌滑落。
它们曾是一条盘踞的蛇,是马尔福家族炼金术的结晶。
现在只是一撮冰冷的、毫无价值的金属尘埃。
走廊里一片死寂,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艾德里安抬起眼,看向脸色惨白的德拉科。
那张总是波澜不惊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清晰的疑惑。
“劣质品,你拿来干嘛?”
嗡——!
德拉科感觉自己整个世界都在轰鸣作响。
劣质品?
这件由顶级妖精工匠耗费数月打造、价值足以买下整个翻倒巷的炼金珍品,是劣质品?
血气轰然冲上德拉科的头颅,脸颊涨成一种屈辱的猪肝色。
他想咆哮,想用最恶毒的咒骂撕碎眼前这张脸。
可喉咙像是被魔鬼扼住,嘴唇抖得筛糠一样,却挤不出一个音节。
羞辱。
恐惧。
震惊。
还有一丝他拼命想要忽略,却野草般疯长的……感激。
种种情绪在他的胸腔里野蛮冲撞,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撑得炸裂开来。
“德拉科……”
潘西·帕金森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她的手指死死抠着德拉科的袖子,指节惨白。
她不敢再看艾德里安,那目光像是在看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
恐惧,最原始的恐惧,源于对一种完全未知的、无法理解的力量的战栗。
艾德里安收回了视线,不再理会他们。
他转身,缓步走向墙边昏死过去的高尔。
高尔庞大的身躯瘫在地上,腰侧的袍子扭曲成一个诡异的角度,骨头断了。
艾德里安抽出自己的黑金檀木魔杖,杖尖在高尔身上轻轻一点。
“恢复如初。”
一道温和的白光涌出,将高尔笼罩。
咔哒。
一声轻微的骨骼复位声响起。
高尔紧锁的眉头舒展开,喉咙里发出一声沉闷的呻吟,醒了过来。
做完这一切,艾德里安才重新转向德拉科。
那双漆黑的眸子,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清晰地倒映出德拉科此刻狼狈到极致的模样。
“不管你要干什么,现在,”艾德里安的声音很慢,很清晰,“马尔福,你欠我一条命。”
“别想着还。”
德拉科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错愕。
“因为从现在起……”
艾德里安微微倾身,凑近德拉科的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如同叹息般的声音,说出了让德拉科浑身血液都为之冻结的话。
“你的命,是我的了。”
德拉科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
就在这时,走廊尽头两道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一团翻滚的黑袍和一抹闪烁的银白同时抵达。
是斯内普和邓布利多。
斯内普的脸色比地牢的石墙还要黑,他踏入走廊的瞬间,视线就化作利刃,刮过僵直的魔兽,刮过墙角的弹坑,刮过魂不附体的潘西和德拉科。
最后,他的目光死死盯在了艾德里安身上。
邓布利多则停在破碎的屏障边,弯腰捻起一星蓝色光点,放到鼻尖闻了闻。
他湛蓝的眼眸在半月形镜片后闪动,里面是浓得化不开的探究,与一丝……赞许。
“谁来解释一下。”
斯内普的声音里没有怒火,只有一种让气温骤降的阴冷。
“这头被魔法部严令禁锢的魔力吸附兽,为什么会出现在七楼?而你们,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潘西吓得一哆嗦,本能地缩到德拉科身后。
德拉科深吸一口气,胸口的剧痛让他混乱的大脑清醒了几分。
是说出真相,让所有人都知道艾德里安·沙菲克藏着怎样可怕的秘密……
还是……
他的视线不受控制地瞥向艾德里安,瞥向那依旧散发着微光的金色牢笼。
一个疯狂的、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谬的念头,在他脑中悍然成型。
“是我的错,教授。”
德拉科开口了,声音干涩沙哑,却带着一种重新找回的、属于马尔福的决断。
他挺直了几乎要被压垮的脊梁。
“这是一个恶作剧,我想试验一个家族记载的古老屏障咒,没想到威力失控了。”
他把一切都揽到自己身上。
“至于这头怪物……我不知道它是怎么来的,它撞破墙冲了进来,我们被困住了。”
斯内普的眼睛危险地眯起:“那么,是谁制服了它?马尔福先生,我不认为你那点可怜的咒语,能让一头成年的魔力吸附兽如此‘安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德拉科身上。
德拉科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用刺痛维持着镇定。
他艰难地开口,给出了一个最含糊,也最安全的答案。
“是……沙菲克。他用了一个东方的护身符,很古老的那种,奏效了。”
邓布利多的眉毛愉快地挑了一下。
斯内普的视线在德拉科和艾德里安之间来回扫视,那目光无比复杂,像是在解剖一个前所未见的魔法生物。
良久,他才开口,声音里的怒火终于凝成实质。
“愚蠢!傲慢!自大!因为你无聊的恶作剧,差点害死你的同学!马尔福,斯莱特林学院因你扣五十分!禁闭一个月!每天晚上到我办公室擦洗坩埚!”
处罚严厉得惊人。
但斯内普竟然没有再追问艾德里安一个字。
他默认了德拉科那漏洞百出的说辞。
事情就此了结。
返回公共休息室的路上气氛压抑得能滴出水。
潘西和高尔远远跟在后面,连呼吸都放轻了。
德拉科有生以来第一次没有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他落后了半步,与那个黑发的东方少年并肩而行。
一路无话。
直到深第二天,一只陌生的猫头鹰敲响了艾德里安寝室的窗。
它扔下一个沉甸甸的包裹,头也不回地飞入夜色。
艾德里安打开包裹。
里面是厚厚一摞书。
《古代魔文译解》、《凯尔特符咒防御体系详解》、《失落的印记:非魔杖施法原理初探》……
几乎是市面上能买到的或买不到的,所有关于“古代魔文与防护符咒”的书籍。
包裹上没有署名。
艾德里安将书一本本拿出,在最底下,压着一张小小的羊皮纸。
上面用一种华丽却因用力而显得有些凌乱的花体字,匆匆写下了一个单词。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