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眼的白光骤然消散。
失重感与撕裂感同时消失,德拉科和艾德里安的精神体,被粗暴地抛入了一片正在分崩离析的世界。
脚下已无实地。
天空已布满了蛛网般的恐怖裂痕,仿佛一块即将碎裂的玻璃。每一次轻微的震颤,都有细碎的空间碎片剥落,化为齑粉。
下方,本应是平静灵气海洋的地方,此刻正掀起着毁灭性的能量风暴。
那不是水。
那是纯粹的、狂暴的、足以撕碎一切闯入者的能量具象化。
“噗——”
艾德里安的精神体猛地一阵闪烁,变得比刚才更加透明。
他与这画卷的链接,此刻成了最致命的枷锁,让他同步承受着这个世界正在遭受的毁灭性反噬。
“沙菲克!”
德拉科一把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入手的感觉虚无得可怕,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消散。
该死的!
风暴的最中心,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正在进行着最原始的死斗。
一边,是通体闪耀着圣洁银光的塞安德拉。他修长的鱼尾搅动着整片海洋,操控着万吨狂暴的能量,化作无数柄锋利无匹的水刃,带着人鱼一族与生俱来的骄傲与洁癖,疯狂地切割着眼前的抢他地盘的敌人。
而另一端美丽的鲛人,已经被彻底激怒。
它不再哀鸣。
他发出无声的、却能震颤灵魂的咆哮。积压了千年的绝望与怨恨,化作了最恐怖的武器,凝聚成无数只足以吞噬一切光线的漆黑能量利爪,从风暴深处探出,疯狂地撕扯着一切!
每一次对撞,整个画卷空间都会剧烈震颤一次。
天空的裂痕,便会扩大一分。
艾德里安的身体,也随之透明一分。
德拉科死死扶着艾德里安,灰蓝色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焦躁之外的情绪。
是冰冷的愤怒。
就在这时,他感知到了。
在这片混乱的空间里,除了那两股狂暴到令人窒息的能量外,还漂浮着第三股力量。
一股他无比熟悉,甚至可以说是与生俱来的力量。
他自己的。
属于那枚邪眼图腾的力量。
它们像无主的游魂,散布在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那是他刚才为了救艾德里安,情急之下向它毫无保留灌注进来的全部力量。
“德拉科……”
艾德里安的声音微弱得像一声叹息。
他当然知道德拉科手腕上那枚邪眼图腾的存在,也曾见过他使用过两次。
一次是在最先出现的时候。
另一次是在洛哈特的课堂,教授让他不要再展示。
没想到他……
他眼睁睁地看着德拉科松开了他的手。
那双铂金色的眉紧紧蹙着,脸上满是“你们这群蠢货把事情搞得一团糟”的不耐烦表情。
然后,他独自一人,走向那两股能量疯狂对撞的核心。
走向那片足以将任何精神体瞬间撕成碎片的死亡风暴。
“别去!”
艾德里安下意识地想去拉住他,却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没有。
德拉科没有回头。
他只是悬浮在风暴的边缘,缓缓闭上了眼睛,然后张开了双臂。
仿佛不是在面对一场毁灭,而是在拥抱一个属于自己的王国。
下一秒。
他手腕上那枚虚幻的邪眼图腾,猛然迸发出前所未有的耀眼光芒!
图腾开始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高速旋转。
一个深不见底的、散发着绝对支配气息的能量漩涡,以德拉科的身体为中心,轰然展开!
“嗡——!”
世界,仿佛静止了一秒。
然后,异变陡生!
无论是塞安德拉斩出的万千水刃,还是鲛人撕出的怨恨利爪,在靠近德拉科身体范围的瞬间,竟像是遇到了无形的壁垒,然后被那漩涡中传出的、无可抗拒的引力,强行扭曲、拉扯!
最终,被尽数吞噬了进去!
没有激起一丝一毫的波澜。
仿佛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风暴中心的塞安德拉和鲛人,同时僵住了。
它们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正在不受控制地、疯狂地朝着那个漩涡的方向流失!
就像是被一个无形的君王,用最不容置喙的方式,强行剥夺!
它们脸上的暴怒与疯狂,第一次,被一种名为“惊恐”和“难以置信”的情绪所取代。
这是什么鬼东西?!
然而,真正的恐怖,才刚刚开始。
远处的艾德里安,那双因虚弱而黯淡的黑眸,此刻却骤然收缩,浮现出此生从未有过的震惊。
因为他“看”到了!
看得比那两个仍在负隅顽抗的生物更加透彻!
德拉科的邪眼漩涡,根本不是在单纯地吞噬!
还是在……净化!
转化!
那些被吸入漩涡核心的、狂暴到足以毁天灭地的驳杂能量,无论是塞安德拉的骄傲,还是鲛人的怨恨,都在漩涡的旋转中被碾碎、提纯、剥离掉所有的属性和意志!
然后,化作最纯净的、无属性的灵气!
精纯到让艾德里安这个道门传人都感到心惊的灵气!
紧接着,那些被转化后的纯净灵气,从德拉科的身上缓缓散发出来,像最温柔的春雨,开始修补天空的裂痕,平息沸腾的海洋,滋养着这个濒临死亡的世界。
天空的裂痕,停止了蔓延,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
狂暴的能量海洋,逐渐恢复了平静,变得清澈而温润。
艾德里安甚至感觉到,自己那濒临消散的精神体,也在这些灵气的滋养下,重新变得凝实。
整个画卷世界,不仅停止了崩溃。
反而,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稳固,清明,充满了生机!
终于。
“扑通!”
“扑通!”
两声闷响。
力量被彻底抽干的塞安德拉和鲛人,再也无法维持战斗形态,无力地从半空中坠落,恢复了本体,重重砸向平静的海底,甚至无法动弹分毫。
持续了不知多久的画卷战争,以一种最不可思议的方式,终结了。
半空中。
德拉科缓缓放下了手臂。
他周身依旧环绕着平息后的能量余波,那些纯净的灵气像温顺的臣民,簇拥着它们的君主。
他缓缓睁开眼。
那双灰蓝色的眼眸,冷漠地、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海底那两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强大生物。
眼神中只有绝对的、理所当然的支配。
他薄唇轻启。
“现在。”
“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