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近乎祈求的话,从德拉科·马尔福的牙缝里挤出来,带着灼人的温度,先烫伤了他自己。
他死死盯着艾德里安。
对方的脸上没有他预想中的任何表情——没有惊讶,没有嘲讽,甚至没有一丝波澜。那双漆黑的眸子像两口深井,他所有的恐惧和挣扎投进去,连一圈涟漪都未曾激起。
“听见没有?把你的那些东西……都藏起来!”德拉科重复了一遍,声音里的沙哑和破碎让他自己都感到陌生。
艾德里安的视线从德拉科涨红的脸上移开,落在他抱在怀里的书上。那不是什么鬼画符的古籍,而是一本封面印着《巫师界国际商贸法概论》的精装书。
然后他什么都没说,抱着书从德拉科身边径直走了过去。
德拉科被他无声的傲慢钉在原地,像个彻头彻尾的傻瓜。
他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皮肉刺破的痛感,远不及胸腔里那阵被攥紧的窒息。
***
第二天,霍格沃茨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早餐时分,一声沉闷的爆响,一个身影凭空出现在教师席的正中央,邓布利多校长的身边。那人影的出现,仿佛抽干了周围的光与热。
那是个身材瘦削、面色蜡黄的中年男人。
他穿着一身比斯内普的长袍还要刻板的深色西装式巫师袍,纽扣扣到最顶端,像一道枷锁。
金丝边眼镜后的小眼睛,像两颗冰冷的玻璃珠,扫过整个大厅。
邓布利多正要开口介绍,那人却已清了清嗓子,站到了猫头鹰讲台前。
“珀西瓦尔·克劳奇,”他自我介绍,声音尖锐而平板,刮过每个人的耳膜,“魔法部法律执行司,奉命担任霍格沃茨临时教学安全顾问。”
他没有停顿,目光如探照灯般扫过四张长桌,最终精准地锁定了斯莱特林长桌上的那个黑发少年。
“即刻起,颁布第一号教育令:禁止在霍格沃茨城堡内,使用或持有任何未经魔法部认证的‘非标准魔咒及魔法道具’。”他的声音陡然拔高,每个字都像一颗冰冷的铁钉,“包括,但不限于,那些来路不明的东方符纸。”
话音落下,矛头所指昭然若揭。
潘西·帕金森的脸上绽放出胜利的笑容,她得意地瞥向艾德里安,仿佛克劳奇的每一句话都在为她出气。
大厅的空气骤然凝固。
艾德里安依旧在慢条斯理地喝着南瓜汁,仿佛台上那个男人只是一只恼人的苍蝇。
他身边的德拉科握着银质餐刀的指节已捏得惨白。
***
下午的黑魔法防御术课,教室的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推开。
珀西瓦尔·克劳奇走了进来,将一本厚厚的法规重重摔在讲台上,扬起的灰尘在光柱中翻滚。
“奇洛教授身体不适,这节课由我代上。”他宣布,小眼睛扫视着全班同学,“在上课之前,处理一件紧急安全事务。”
他的目光像两道冰冷的探照灯锁定了教室后排的两个人。
“德拉科·马尔福先生,艾德里安·沙菲克先生,到前面来。”
德拉科感觉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
他僵硬地站起身,在斯莱特林和格兰芬多学生们复杂的目光中,一步一步走向讲台。
艾德里安跟在他身后脚步平稳得令人火大。
“好了,先生们。”克劳奇绕着他们走了两圈,像在打量两件待售的货物。“我正在调查前几日的袭击事件。”
他停在德拉科面前,用公事公办的傲慢语气发问:“马尔福先生,请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回答在你遇袭的当天,沙菲克先生是否用一种危险的、带有攻击性的东方巫术将你强行囚禁了起来?”
这个问题是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捅向德拉科最脆弱的尊严。
承认,意味着他需要一个“怪胎”的保护。
否认,但那朵金光大放的莲花,至少有几个拉文克劳和赫奇帕奇的学生亲眼目睹。
克劳奇根本不想要真相。他想要的,是一个将艾德里安钉死在耻辱柱上的借口。
潘西期待的眼神,哈利·波特警惕的目光,甚至连不知何时出现在教室最后面、如同一道影子的斯内普,那深不见底的视线,都落在了他的背上。
德拉科攥紧了拳头,掌心一片湿黏。
父亲的信在他脑中浮现:“马尔福的尊严,不容玷污。”
紧接着是那缕致命“蚀骨丝”带来的、连灵魂都在颤栗的冰冷。
最后,是那朵将他笼罩其中、圣洁又霸道的金色莲花,那股无可抗拒的、温暖的守护之力。
羞耻、后怕、愤怒,还有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命名的情绪,在他的胸膛里疯狂搅动。他不想让那个东方怪胎,被这群愚蠢短视的官僚当成猎物围观。
在长达半个世纪的死寂后,德拉科·马尔福慢慢抬起了头。
他的脸色苍白,但那双灰蓝色的眸子却异常清晰。
他看着克劳奇,用一种有些颤抖但每一个字都无比清晰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不,那不是囚禁。”
教室里一片死寂,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他吸入一口气,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掷出了最后的答案。
“是保护。”
“轰——”
潘西·帕金森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椅子腿与石板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尖叫,她不可思议地盯着德拉科,像是第一次认识他。
克劳奇的表情瞬间僵硬,蜡黄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而一直站在旁边,如同一尊雕像的艾德里安,眼睫轻轻颤动了一下。
“保护?”克劳奇立刻反应过来,声音变得更加尖利,“一种能制造出巨大光罩的魔法,一种连魔法部都从未记录在案的魔法,你说它是保护?马尔福先生,你太年轻,被蒙蔽了!这种威力过大、来源不明的力量,本身就是对霍格沃茨、对所有学生安全的巨大威胁!”
他猛地转向艾德里安,像一头终于找到借口扑向猎物的鬣狗。
“沙菲克!我现在命令你,立刻交出你所有的施法工具!那些符纸,朱砂,还有你的毛笔!这些危险物品将由魔法部进行‘妥善保管和研究’!”
他伸出手,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然而,艾德里安没有反抗,也没有交出东西。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克劳奇,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第一次在公开场合,用清晰流利的、没有丝毫停顿的英文,缓缓开口。
“副司长先生,”他说,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教室里所有的杂音,“我请求,根据《国际巫师联合会基本法》第三章第七条款,关于‘文化多样性魔法体系演示与评估’的相关规定,进行一次正式的、有霍格沃茨全体教授共同监督的公开演示。”
克劳奇愣住了。
艾德里安继续平静地补充道:“沙菲克家族作为联合会的创始成员之一,家父一直强调,身为纯血,更应尊重基本程序。我想,您不会拒绝一个学生证明自己清白的合理请求吧?”
这番话,如同一记无声的耳光。
克劳奇被彻底将死在原地。拒绝,就是公然违背国际法,打压纯血家族。同意,就等于给了这小子一个表演的舞台。
他死死地盯着艾德里安,几秒后,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笑容。
“好!很好!”克劳奇愉悦地拍了拍手,金丝眼镜后的眼睛里闪烁着嗜血的光。“我批准你的请求!为了让所有人都看清楚你那些‘小把戏’的真面目,演示地点,就设在明天晚上,全校师生共进晚餐的大厅!”
他要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方小子,在整个霍格沃茨面前,被彻底剥皮拆骨,公开处刑。
当晚,这个约定传遍了整个城堡。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艾德里安·沙菲克输定了。
然而,那个被推上审判台的少年,回到寝室后,没有绘制任何一张用于战斗的符箓。
他走进了图书馆。
径直去往了平斯夫人看守得最严密的禁书区。
在一排排散发着古老尘埃与危险气息的书架深处,他抽出了一本厚重的、用龙皮装订的古书。书的封面上,没有书名,只有一个用古卢恩符文烙印的标题:《霍格沃茨:地脉节点的隐秘分布与能量流向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