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走廊的温度，在德拉科追上去的那一刻骤然冰冻。
他几大步就跨到艾德里安面前，身体紧绷，悍然拦住去路。
高尔和克拉布紧随其后，沉重的身躯彻底封死了艾德里安的后路。
“你刚才说了什么？！”
德拉科的声音压抑着怒火，嘶哑不堪。
他甚至没拔魔杖，但那股从骨子里透出的凶狠气焰，已经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粘稠。
他死死盯着艾德里安，灰蓝色的眸子里是翻滚的惊愕与狂怒。
哈利和罗恩僵在原地，面面相觑。
风向转变得太快了。
他们瞬间从风暴中心被甩了出去，成了这场全新对峙的旁观者。
围拢过来的斯莱特林们也满心好奇，马尔福王子竟然扔下了韦斯莱和波特，掉头去针对那个总是不声不响的东方转学生？
艾德里安停下脚步。
他缓缓抬头，用那双漆黑的眸子平静地回望德拉科。
脸上没有挑衅也没有畏惧。
只有一种恰到好处的，纯粹的困惑。
那神情，仿佛在看一个莫名其妙当街发疯的贵族少爷。
这份极致的平静，瞬间扑灭了德拉科燃起的滔天怒火，只留下一片呛人的黑烟。
他哽住了。
汹涌的质问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他看着艾德里安那张清俊又疏离的脸，一个让他更加愤怒、更加无力的念头钻了出来。
这个怪胎，他根本听不懂英语！
或者说，他的英语烂到只能听懂几个单词，完全无法理解刚才那种复杂情境！
所以，那句充满蔑视感的古怪音节，可能只是毫无意义的乡下土话？
不！
不可能！
德拉科清楚地记得那两个音节里蕴含的精准情绪。
那绝不是无意识的嘟囔。
他无法接受，自己蓄满力道的一拳，最终砸进了一团无法沟通的迷雾里。
这种感觉，比被当面反击还要憋屈一百倍！
“我问你。”
德拉科咬着牙，一字一顿，用他能想到的最简单的词汇重组句子。
“刚才，你，对我，说了什么？”
艾德里安依旧用那种困惑的目光看着他，好像在费力解析这个短句的语法。
德拉科的耐心耗尽了。
他决定用行动提醒对方。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回忆着刚才那两个音节的语调，然后极其别扭地、模仿着发出了几个声音。
“chong……long？”
音节含糊，调子全错。
那声音滑稽得可笑。
“噗嗤——”
人群中，不知是谁先破了功，发出一声短促的窃笑。
笑声会传染。
周围很快响起了一阵此起彼伏的、被极力压制的闷笑。
就连哈利都忍不住嘴角抽搐。
罗恩更是瞪圆了眼睛，满脸的幸灾乐祸几乎要溢出来。
马尔福，高高在上的纯血王子，在大庭广众之下，发出这种怪腔怪调的声音？
这比斯内普宣布格兰芬多加一百分还要离奇！
潘西·帕金森的脸涨得通红，又急又气，想上前解围。
“德拉科，别理这个……”
“闭嘴！”
德拉科猛地回头，一个凶狠的眼神剜了过去。
那眼神里的羞愤与怒火，让潘西瞬间噤声，把所有话都吞了回去。
他现在谁也不想理。
他只想撬开眼前这个东方怪胎的嘴！
搞清楚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一句他听不懂的话，会让他产生如此强烈的、被冒犯的感觉！
他的目光重新锁定艾德里安，那股执拗几乎要凝成实质。
艾德里安看着德拉科那张因愤怒和羞恼而涨红的脸，看着他灰蓝色眸子里不甘的火焰。
在他的“望气”视野里，这团混乱的能量正因羞耻而剧烈翻滚，赤色的怒火与惨白的惊惶绞杀得更加猛烈。
于是，艾德里安微微歪了歪头。
脸上的困惑表情显得更加真诚了。
他看着德拉科，缓缓地、认真地，用他那带着一丝东方口音的、略显生涩的英语，清晰地问道：
“你在……学鸟叫吗？”
整个走廊，死寂。
所有的窃笑、议论、呼吸，都在这一刻被掐断。
时间被施了一个完美的“统统石化”。
所有人都惊愕地看着冲突中心的两个人。
他们听到了什么？
那个看起来英语都说不利索的东方新生，当着所有人的面，问德拉科·马尔福是不是在学鸟叫？
这不是挑衅。
这是把马尔福家族的脸面扯下来，扔在地上，穿着带钉子的龙皮靴，狠狠碾过。
末了，还轻飘飘地问一句：“踩疼你了吗？”
一股滚烫的血气，以一种摧枯拉朽的凶猛势头，直冲德拉科的大脑！
轰——
神经断了。
那句轻描淡写的话，每个单词都像淬了毒的钢针，狠狠扎进他的尊严里。
学鸟叫？
他，德拉科·马尔福，马尔福家族的继承人，斯莱特林的王子……刚才那副急于求证的、失态的模样，在这个怪胎眼里，就跟一只学舌的鹦鹉一样可笑？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脸颊的温度在恐怖地飙升。
然后是脖子。
再然后……是耳朵。
那对总是被铂金色发丝衬得过分白皙的耳朵，此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根部开始，迅速漫上一层触目惊心的绯红。
通红。
滚烫。
“你、你……”
他想反驳，想咒骂，想立刻拔出魔杖。
但喉咙里像被灌满了滚烫的铅水，堵死了所有声音，只能发出几个毫无意义的、颤抖的音节。
他所有的骄傲，所有的毒舌，所有的伪装，在这一刻被击得粉碎。
只剩下最原始的、最无法掩饰的羞愤。
最终，在周围几十双呆滞目光的注视下，德拉科·马尔福猛地收回那几乎要戳到艾德里安脸上的手指。
他恶狠狠地、用尽全身力气地瞪了艾德里安一眼。
那目光里有狂怒、有羞耻、有不甘，还有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仓皇。
然后，他猛地转身。
动作近乎逃离。
他拨开还愣在原地的克拉布和高尔，头也不回地朝着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的方向，大步流星地冲了过去。
那背影，仓惶又狼狈。
艾德里安站在原地，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那双总是古井无波的黑眸中，终于漾开了一丝极淡、极愉悦的笑意。
蠢龙。
还挺可爱的。
***
当天深夜，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
炉火噼啪作响，将墨绿色的墙壁映照得光影摇曳。
大部分学生都已回了寝室。
潘西·帕金森毫无睡意。
她坐在靠窗的沙发上，心神不宁地翻着时尚杂志，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休息室最阴暗的角落。
德拉科从回来后就一言不发，把自己关在了那里。
他没抱怨破扫帚，也没嘲笑格兰芬多，只是一个人陷在单人扶手椅里，面前摊着一本书。
那本书很厚，很旧。
而且……不像是魔法书。
硬邦邦的深蓝色封皮上，没有烫金的魔法符号，只有一行潘西完全看不懂的、方块一样的麻瓜文字。
出于关心，也出于好奇，潘西终于还是站起身，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
“德拉科，你还没睡？”
德拉科头也没抬，不耐烦地“嗯”了一声。
潘西凑近了些，终于看清了书脊上，除了那些奇怪的方块字，还有一行小小的、她能看懂的英文字母。
《A modern chinese-English dictionary》。
一本……现代汉英大词典？
潘西·帕金森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她看着德拉科紧锁的眉头，和他那根修长的手指正死死按在词典某一页上，一个荒谬到极点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德拉科他……
他不会是在查今天那个东方怪胎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