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娘杏眸弯成了月牙形,笑靥如花:\"嗯,正好能歇上半个月。说来那些人砸了铺子,倒也未必全是坏事。那些衣裳平日售出均价不到二两六钱,他们却要按这个价钱赔偿。还有荷包、裙带之类的,也都是按高价赔偿。就算歇业半月,铺子也不会亏损。符掌柜能多休半个月,我也无需日日对账,倒是都得了好处。\"
赵惊弦见她如此豁达的模样,不禁也舒展了眉头。
是他低估了他的玉娘,她为此事神伤不假,可也是想得开的。
马车行至华章坊附近的街口,虎子示意月盈转向往集市方向去。
夏日里暑气重,集市上蒸腾着白日里积攒的热浪,混杂着瓜果的清香与汗水的咸涩。
虎子回头对车厢道:\"赵二哥,昨日与几个探事人约了这个时辰在集市碰面。我过去一趟。\"
虽说闹事的已经处置了,但既然托人打探了消息,总该去结了银钱,也听听究竟是怎么回事。
赵惊弦会意:\"你去吧,我们在附近买些菜,稍后还在此处汇合。\"
\"好。\"虎子利落地跃下马车。
他熟门熟路地穿过几个摊位,就见一个精瘦男子朝他走来。虎子走向集市尽头一处僻静的墙角,这是昨日约好的位置。
接着又有两人陆续从不同方向过来,虎子先示意二人离远些,领着第一个探事人走到一棵树下。
树荫下凉快,虎子听着第一个探事人得到的消息--
从那老妇邻居处打听到,那日她儿媳确实穿了件窄袖衣被地痞纠缠,被她丈夫撞见,拖回家中打骂,邻里都听见动静。那女子一时想不开,就上了吊,好在发现得早,救回来了。
听完,虎子从怀中数出五十文钱递过去:\"有劳。\"
第二个探事人提供的情报更为详细--
那女子被地痞纠缠时,她丈夫恰好瞧见。谁知这男人非但不为妻子出头,反倒指着她破口大骂,说她“不正经”、“穿得搔首弄姿”,这才招来是非。他将女子强拽回家后,不仅动了手,言语间更是极尽羞辱。那女子实在受不住这般委屈,当晚就寻了短见。
虎子取了六十文钱给他。
第三人的说辞与第二人大同小异,却补充了一个关键消息--
那女子昨日已被娘家人接回,听说要和离。
虎子点点头,同样付了六十文钱。
虎子将从三人处得知的消息和闹事老妇的话拼凑到一起,就是女子不幸被地痞纠缠,她那懦弱的丈夫不敢寻歹人理论,反倒将过错全都推给妻子和她那日穿着的衣裳。女子受尽屈辱寻了短见,被救下后回了娘家。
一边将这些信息在心中仔细梳理妥当,一边迈步往回走,他回到方才下马车的地方,静立在街角等候赵惊弦他们。
虎子没等多久,便见熟悉的马车从不远处驶来。他利落地跃上车辕,一行人朝着图柳巷的方向行去。
马车在赵家大门前停稳,月盈上前叩响了门环。里头立即传来小鲤清脆的声音:\"谁呀?\"
\"小姐,是我,\"月盈扬声道,\"夫人和老爷也回来了。\"
话落,大门很快被一双小手从里面拉开。
小鲤开了门,一眼就看见正从马车上下来的爹娘,立即像只欢快的小雀儿般飞奔过去。双丫髻上系着的红色发带在晚风中飘动。
\"爹!娘!\"小鲤高声唤着,团团也在她身后跑了出来。
两个孩子如同归巢的雏鸟,直扑进玉娘怀中。这是他们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这么久都没见到娘亲。
小鲤仰起粉嫩的小脸,一双明亮的杏眼笑得弯弯的:\"今日姑姑给我们做了粘糕,我给爹娘、虎子叔叔、月盈姐姐都留了一块!\"
玉娘俯身将两个孩子拥入怀中,柔声道:\"谢谢我们小鲤。\"
团团在她怀里扭了扭身子,急急地扯着她的衣袖:\"娘!还有我!还有我!\"
\"是了!\"玉娘含笑,\"也谢谢我们团团。\"
她直起身,一手牵着一个孩子往院里走去。
赵母正在院中给葱蒜浇水,赵攸在灶间忙碌,米饭的香气从厨房飘出。月盈拿了买回来的菜进厨房。
虎子拴好马匹,见玉娘正温声细语地陪孩子们说话,便走到正在净手的赵惊弦身旁。
将给了壮汉和探事者结了工钱之后剩下的钱还给了他,又将白日里玉娘不顾安危冲上前解救月盈和符韶容的经过细细道来,又说了方才从探事人那里得知的消息。
虎子早已将赵惊弦和玉娘视作亲人,想起午间那惊险的一幕,至今心有余悸。
有些话他自己不便直言,思来想去还是和赵二哥说为好。
赵惊弦听到玉娘竟在混乱中挺身而出时,整颗心顿时悬到了嗓子眼。
他知玉娘不是弱不禁风的人,但女子的力气终究难敌男子,若真动起手来,吃亏的定是她。
即使明知此刻她安然无恙,可一想到她曾置身险境,仍是后怕不已。
他下意识攥紧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看向院子里正陪着儿女说话的玉娘,灯笼的暖光温柔地笼罩着母女三人,赵惊弦将翻涌的心绪缓缓压下。
因着今日赵母未曾出门买菜,众人回来时才着手准备菜色。
见天色不早了,玉娘便也系上围裙走进厨房。
她与赵攸、月盈三人默契配合,很快,三菜一汤便摆上了桌。
饭桌上,赵母关切地问:\"二郎,我听小攸说,铺子因生意太好遭人眼红闹事,可是真的?\"
赵惊弦温声应道:\"娘放心,确实有人来生事,铺子被砸了些物件。不过虎子已报了官,府尹判了那些闹事之人赔偿损失,事情都已妥善解决了。\"
\"这就好!\"赵母长舒一口气,\"今日在家中等消息,真是又担心又闷得慌。\"
赵攸和小鲤、团团听着铺子没事了也很是高兴。
入了夜,赵惊弦这才得空仔细查看玉娘是否受伤。
尽管她一再说自己未受伤,他仍不放心,要亲眼确认。
烛光下,赵惊弦仔细为玉娘检查过后,确认她身上确实没有伤痕,紧绷的心弦方才松弛下来。
玉娘被他这般仔细端详,双颊泛起红晕,忙低头整理好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