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娘见她如此开心,也微微一笑,道:“随我来吧,去看看你日后住的地方。”
说罢,便引着月盈到了南面倒座房其中一间小屋前。
“往后你就住这里。”这是玉娘前几日收拾好的,昨日也铺上了被褥。
月盈见屋内陈设简单,却收拾得干干净净。
“谢谢夫人!”她瞬间就喜欢上了这个属于她一个人的小小空间!
再不用像在官牙时那样,五六个甚至更多人挤在一张通铺上,连翻身都要小心翼翼。
见玉娘领着月盈走远,赵母压低声音对身旁的赵惊弦道:“二郎,不是娘说你们,怎就买了这么个……瞧着傻气不伶俐的丫头回来?”
赵惊弦见赵母不悦的神情,放缓了声音:“娘,您放心。这丫头瞧着是不够伶俐,但性子看着憨厚本分。咱们家也不是那等需要丫鬟左右逢源、玲珑剔透的深宅大院,不过是做些家常活计,踏实肯干、忠心可靠最是要紧。”
赵母听儿子这么说,虽心下仍觉这月盈不如想象中称心,但人既已买回,银子也花了,断无退回之理,只得叹了口气,摆摆手道:“罢了罢了,你们既都觉得好,便先用着看看吧。只盼着她真如你们所说,是个老实本分的才好。”
如此,月盈便算是在赵家正式安顿下来了。
她来时身上只有官牙发的那一身粗布衣裳。赵攸找了两身自己前两年穿不下、却依旧整洁体面的旧衣送给她。
虽是旧衣,衣料也都是细软舒适的,做工也细致。
玉娘与赵惊弦商量后,定下每月给她一两银子的月钱,每个季度两身衣裳。
月盈手脚勤快又麻利,可就是厨房的活计不怎么会。
原因无他,月盈从前实在没多少机会接触灶台上的活计。
在旧主家时,厨房是颇有油水的地方,早已被有资历的婆子丫鬟把持,轮不到她这等小丫头插手。
后来到了官牙,更是有专门的粗使婆子负责做饭。
因此,她对烹煮煎炒之事,几乎是一窍不通。
玉娘见她于此道懵懂,并未责备,只温和道:“无妨,谁也不是生来就会的。往后你便跟在我身边,慢慢学便是。”
月盈虽不伶俐,却有着一股肯下苦功的倔劲儿和难得的认真。
玉娘示范时,她便瞪大眼睛仔细看,默默记下步骤。
玉娘讲解时,她便竖起耳朵认真听,生怕漏掉一个字。
如此专心致志地学了几日,她竟真能像模像样地做出几道味道不错的家常小菜了。
连刚开始对她不甚满意的赵母,见到她看起来呆傻,可实则是个聪明的,紧抿的嘴角也微不可察地松动了些许,虽对着她时依旧板着脸,摆着老夫人的威严架子,但挑剔的话终究是少了。
赵惊弦了解自己母亲的性子,知道她最是好面子,但不会苛待丫鬟,便也由着她去了。
就在月盈潜心钻研厨艺的这段时日里,京城飘起了细雪,院落屋瓦皆覆上了一层莹白,天气愈发寒冷。
赵惊弦身在翰林院,官场应酬也随之多了起来。
大多是本院同僚之间的酒会,偶尔也会有六部或其他衙门的官员相邀,名为饮酒赏雪,实则为互通声气、增进门谊。
赵惊弦深知自己根基尚浅,这类应酬于稳固人脉、打探消息乃至日后仕途都颇有助益,因此除非实在脱不开身,通常都会赴约。
玉娘通情达理,自然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从不会过多干涉。
她只是更加细心,每逢赵惊弦有应酬的日子,便会早早在家中备好温热的醒酒汤,灶上总是温着清淡的粥菜,以备他不时之需。
好在赵惊弦在外行事极有分寸,深知醉酒不仅伤身更易误事,因此在席间总是能推则推,能少饮便少饮,唯有遇上那些位尊年长、实在无法推拒的上峰或同僚敬酒,才会不得已多饮几杯。
有时应酬结束得晚,归家时已是人定时分,寒夜里朔风凛冽,吹得人透心凉。
但他身上牢牢裹着玉娘亲手为他缝制的厚实暖和的加棉大氅,寒风丝毫侵不透,怀中只有爱妻一针一线间缝入的融融暖意。
虎子驾车,身上自然也穿着一件御寒的大氅,却并非出自玉娘之手。
早先玉娘本打算,待为赵惊弦做好那件后,便接着给虎子也缝制一件。
不料她还未将赵惊弦那件彻底完工,虎子便自个儿抱了一件崭新的、厚实的大氅回来,憨笑着说是杂货铺那老东家的老伴儿特意为他做的。
那老东家待虎子是愈发亲近了,简直将他当作自家孙儿一般看待,硬是让他收下,千万莫要客气。
玉娘是见过那老东家的老伴的,刚搬来时,她们上门送点心,是一位瞧着就十分慈祥和气的老人,只是平日深居简出,在外不太常见到。
这日,虎子驾车去接赵惊弦下值,迟迟未归。
见状,一家人也都猜到赵惊弦定是又有了推脱不开的应酬。
于是就没有再等他们,先行用了晚饭。
一家人用了饭食,都聚在厨房,围炉取暖。
夜深了,天寒地冻的,赵母的老骨头受不了,就回屋歇下了。
俩孩子脑袋一点一点的,赵攸也带着他们回房。
赵惊弦有应酬时,团团就和赵攸、小鲤一个屋,两个孩子年岁渐大,晚上不哭不闹的,又睡得沉,赵攸完全看顾得过来。
玉娘并未歇下。
她一直守在厨房,小炉子上咕嘟咕嘟地熬着醒酒汤,灶上的大锅里也用温炭火一直煨着清淡的饭食,等着赵惊弦他们归家。
月盈自然也没有歇下,安静地陪在一旁,随时听候吩咐。
直至人定夜深,万籁俱寂,玉娘听到外面传来马车的声响,越来越近。
她立刻吩咐月盈:“快,把醒酒汤盛到碗里。”
自己则起身快步走向院门。
她的手刚搭上冰冷的门闩,便听得敲门声,等虎子的声音那句“我们回来了!”响起时,她心下一定,赶忙“哗啦”一声将门闩拉开,打开了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