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白日里在马车和家中都睡足了,又或许是因见到赵惊弦太过兴奋,小鲤和团团躺下后,两双眼睛在黑暗中仍亮晶晶地眨巴着,毫无睡意,翻来覆去,只缠着赵惊弦非要听故事。
赵惊弦无奈又宠溺地笑笑,给他们讲了月宫里捣药的玉兔,又讲了跃龙门的鲤鱼。
想快些哄睡两个孩子,好能与玉娘亲近片刻。
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如同最好的安神曲,一个故事接着一个故事,直到身边两个小家伙缠绵而富有韵律的小小呼吸声逐渐变得均匀绵长,他才终于停住。
月光透过窗棂,柔和地勾勒出他清俊的侧脸和挺拔的鼻梁,也映照着她细腻温婉的眉眼。
玉娘在他怀里轻轻动了动,脸颊无意识地蹭过他胸前,似乎想寻个更舒服的姿势。
赵惊弦立刻会意,手臂稍稍松了力道,却仍环着她。
他低下头,下颌轻柔地贴着她柔软馨香的发丝,低声道:“娘子,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玉娘摇摇头,几缕青丝随之拂过他颈侧,带来细微的痒意。
“娘精神好,小攸懂事,虎子也抢着干活,我并没累着。倒是你,一路赶到京城,还没歇口气就得上值,最耗神。”
她声音很轻,却字字落进他心里。
赵惊弦心中暖融,忍不住在她额间印下一吻。
玉娘没有躲,反而微微仰首承接这份温热。
她早已习惯他时不时的亲昵,甚至渐渐学会了回应。
这时,她忽然拉起他的手,就着朦胧的月光细细看去。
他那双手指修长、骨节分明,之前因剥荔枝而染上的紫黑痕迹早已消失无踪,干净得不可思议。
“你的手怎么洗得这样干净?”她轻声问道,指尖无意识地划过他的掌心,“小鲤手上的痕迹,我天天用皂角洗,都还没完全褪掉呢。”
赵惊弦听着她软糯的话语,唇角微扬,灯光下他耳根似乎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
他笑了笑,只含糊答道:“多洗几遍就干净了。”
他没有说,自己早在颍州驿站就向驿卒打听了去渍的各种法子。
更不好意思说,之后每到一个驿站,他都会用细盐一遍遍揉搓手指,洗得格外认真。
他担忧她觉得自己过于讲究,失了男子气概。
其实就算他不说,作为他的枕边人,玉娘早就知道他是十分爱洁的性子。
她嘴角忍不住弯起一个温柔的弧度,却没有点破。
她不觉得爱洁净有什么不好。
“睡吧,”她轻声说,“你明日还要早起。”
“好。”他应着,躺下后将她揽得更踏实些。
她脸颊贴着他颈侧,能清晰感知他平稳的脉搏。
在这偌大而陌生的京城,不止有了遮风避雨的定所,更因这坚实温暖的怀抱,一颗心才真正落回了原处。
两人没再说话,疲惫伴着困意一同漫上,只依偎着沉入梦境。
昏暗室内,几声呼吸交织在一起,轻柔而和谐。
次日清晨,因知道赵惊弦已有虎子驾车接送,虞兴安便未再遣马车来。
虎子早早将马车套好,赵惊弦洗漱穿戴好便上了马车。
因着家里只有米面和盐糖,玉娘就没有做早食,让赵惊弦早食先在外面买着吃。
马车途中经过一个集市,诱人的香气阵阵飘来。
赵惊弦让虎子停下,下车买了两个热气腾腾的煎饼馃子。
上了马车给虎子分了一个。
“多谢赵二哥。”虎子赶紧接过赵惊弦递来的纸包。
驱离了热闹的集市,虎子这才吃了起来。
赵惊弦坐在车厢里已经吃了一半,觉得这京城风味甚好,想着家人未尝过,便给了虎子一串钱,吩咐他等会儿送完自己,回去时顺路多买几个,带给玉娘她们尝尝,剩下的钱让他再去买些马料。
虎子一手拉着缰绳驾车,一手拿着吃食嚼着,含糊却响亮地应声:“好嘞,赵二哥放心!”
将赵惊弦稳妥地送至皇宫门口,虎子便调转车头。
折回那煎饼摊子,买了五个煎饼馃子,还细心叮嘱摊主:“老师傅,劳驾,这五个里头,有三个少刷些咸酱,口味淡些,家里有老人孩子。”
接着又去不远处的豆浆摊,买了一大陶罐温热的豆浆,并与店家说好,傍晚再来归还陶罐。
待他赶着马车回到图柳巷家中时,赵母和赵攸已收拾停当,正准备出门去买菜,玉娘则留在家中照看两个孩子。
虎子勒停马车,跳下车辕,扬了扬手中用油纸包得严实的吃食和那罐豆浆,朗声道:“伯娘,小攸!我买了煎饼馃子和豆浆回来,还热乎着呢,你们先用了早食再出门吧!”
赵母和赵攸听见这话,止住脚步,又回到院中。
玉娘正给两个孩子洗脸。
虎子招呼她们快来吃早食。
他将特意嘱咐少酱的三个油纸包分别递给赵母、小鲤和团团,又将另外两个递给玉娘和赵攸,并拿来碗给每人倒上了一碗温热的豆浆。
几人一人拿着一个油纸包,打开后,那混合着面酱、鸡蛋和油炸面食的独特浓香立刻在清晨的空气中弥漫开来。
玉娘怕团团烫着,先小心地给他撕下一小块。
赵母吃着这新奇的吃食,不由点头:“这饼子摊得是真匀实,火候也好。就是咸了些许。”
即便虎子已叮嘱减淡口味,她仍觉酱料风味浓郁。
虎子道:“可不是吗!这比咱们陵州的烙饼卷菜花样多多了!又是鸡蛋又是脆片,还有这酱,口感丰富极了!”
玉娘也小口吃着。
饼皮的柔韧、鸡蛋的嫩滑、薄脆的极致酥香、以及酱料那咸中带甜、醇厚浓郁的滋味的确配合得巧妙,堪称一绝。她又尝了那豆浆,浓度恰到好处,豆香醇厚自然,只有淡淡的甜味,很合她不喜欢过分甜腻的口味。
小鲤则吃得欢快,“嗷呜嗷呜”不停口,小嘴边很快便沾上了一圈酱料的痕迹,模样又逗又可爱。
早食过后,虎子陪着赵母和赵攸出门采买。
玉娘留在家中照看孩子,顺手将虎子带回的豆浆陶罐刷洗干净。
接着,她又收拾起昨日大家换下的衣物。
当然,虎子的她没动,还是等他自己洗更为妥当。
“娘,我也要洗衣裳!”小鲤见玉娘坐在小凳上搓洗衣物,兴冲冲跑过来,还伸出肉乎乎的小手,认真替她擦去额角的细汗。
玉娘心里一暖,柔声道:“小鲤还小,等长大些再帮娘洗,先去陪弟弟玩,好不好?”
小鲤乖巧点头,转身跑开,和团团一起玩起了九连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