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桃村。
赵大伯也是在收到赵惊弦的信没两日,县里的报喜队伍便从县衙出发,沿县城主干道行进,一路十一响鸣锣”,吹鼓手演奏报喜曲,衙役举 “肃静”“回避” 牌开路。
队伍中间是捧着大红喜报的县丞老爷。
这排场,这阵势,在小小的临丹县城堪称前所未有,引得沿街店铺的伙计、路上的行人纷纷驻足围观,啧啧称奇。
场面极为壮观。
报喜队伍一路来到了木桃村,打听到村里赵大伯家是赵惊弦最亲的族人,便来到了赵大伯家。
整个木桃村都沸腾了!
将赵大伯家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场面比之府城的赵家更加声势浩大。
在万众瞩目下,县丞清了清嗓子,展开大红喜报,拖长了调门,高声唱喝:“捷报!陵州临丹县木桃村赵惊弦,高中景和三年甲辰科殿试一甲第二名进士,钦点榜眼!蒙皇恩浩荡,授翰林院修撰!特此报喜!”
声如洪钟,传入每一个村民耳中。
唱罢,县丞大人满面笑容,亲自将盖着鲜红官印的喜报,交到了激动得浑身颤抖的赵大伯手中。
收到赵惊弦信时,赵大伯便已与族长、里长商议妥当,做好了准备。
当下便设宴款待报喜队伍。
不出一日,临丹县木桃村出了个金榜题名的榜眼郎的消息,几乎传遍了临丹县。
地主乡绅闻风而动,贺礼、银子纷纷送到了赵大伯家。
木桃村的人,都在翘首以盼,等着赵惊弦衣锦还乡。
京城之中,朝考结束不过几日,授官旨意便下来了。
虞兴安果然如之前所料,被授予翰林院检讨之职,从七品。
得了朝廷准假一个月的恩旨,两人归心似箭。
虞府早为他们备好了车马,护卫随行,确保一路安全无虞。
赵惊弦和虞兴安带着护卫队伍,一路快马加鞭,风尘仆仆,终于在清晨时分抵达了熟悉的陵州府城。
两人不敢耽搁,先行前往横渠书院郑重拜谢了恩师山长,随后便下山。
车队在赵家住的巷子口前停下。
车厢内,虞兴安对赵惊弦道:“说定了,待你回府城,我们便一同启程上京。”
赵惊弦点头:“自然,有你同行,路上也更安心些。”
他略一停顿,又道,“不过,若我因祭祖等事耽搁,未能如期返回府城,你便自行上京赴任,不必等我。”
“好,我记下了。”虞兴安爽快应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家人怕是早已望眼欲穿,我就不多耽搁你了。”
“快家去吧,不必下车辞别了。”赵惊弦会意,说完便利落地下了车。
虞兴安不再多言,示意车夫掉转马头,车队向着虞府方向驶去。
赵惊弦转身往家走。
还未到家,不远的他就见到家里门敞开着,院内人声鼎沸,黑压压一片,挤满了闻讯前来道贺的街坊邻里,几乎水泄不通。
他刚出现在门口。
“快看!是文曲星!赵家二郎回来了!” 一位眼尖的大娘,指着门口那清隽出众的身影,惊喜地高喊出声!
这一嗓子,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
好奇的、崇敬的、狂喜的,齐刷刷地聚焦过来,牢牢锁在了站在门口的赵惊弦身上!
静默一瞬。
比方才更热闹的声音响起。
大娘大爷们围着赵惊弦道贺,说着喜庆话。
赵惊弦脸上挂着温和得体的笑容,拱手向四方作揖,朗声道:“多谢各位高邻!多谢!赵某愧领了!”
就在这时,一个小小的身影像条灵活的小鱼,从大人们间飞快地钻了过来,猛地扑向赵惊弦,紧紧抱住了他的腿:“爹!你终于回来了!我可想可想你了!”
赵惊弦的心瞬间被这柔软的呼唤填满,他弯下腰,眼神慈爱:“爹也想小鲤了!天天都想!”
赵母也奋力挤到儿子面前,看着他眼底乌青却精神奕奕的脸庞,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声音哽咽:“二郎…我的儿…可算回来了!”
“娘!”赵惊弦笑着唤母亲。
接着,他急切地在攒动的人群中来回搜寻。
他在找那个最想见的身影。
可是,视线所及,尽是笑脸和道贺的身影,偏偏没有那张令他魂牵梦萦的容颜。
赵母见儿子被街坊围在门口,当下笑着扬声道:“好了好了!各位的盛情厚意,我们心领了!我家二郎刚从京城赶回来,实在疲累得很,且容他先歇口气,就不招待各位了。”
众人一听,再看赵惊弦确实面带倦色,衣裳沾尘,纷纷笑着表示理解。
“对对对,是该歇歇!”
“保重身体要紧!”
“改日再来叨扰!”
人群这才带着未尽的热闹,陆陆续续散去了。
方才还笑语喧天的院子,瞬间安静了不少,只余下赵家人。
随着遮挡视线的人潮退去,赵惊弦的目光终于毫无阻碍地、直直地落在了那个被众人严密遮挡的身影上。
玉娘站在那里,脸上带着温柔如水的笑意,一双明眸里盈满了喜悦,正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她手里还牵着小小的团团,显然是因为方才门口人太挤,怕伤着孩子,才没有上前。
赵惊弦的心,在触及她目光的刹那,仿佛被温热的泉水包裹,所有的风尘仆仆和喧嚣疲惫都悄然褪去。
他牵着小鲤,大步走到她身前。千言万语哽在喉头,那想将她紧紧拥入怀中的冲动几乎要破笼而出,但顾及着衣裳满是灰尘,他终是克制住了。
许是他的眼神太过热切,玉娘垂下眼帘又抬起,柔声道:“回来就好。赶了这么久的路,定是饿了吧?我去厨房给你弄些吃的。”
低沉的嗓音带着微哑:“好。我先去沐浴洗漱一下。”
这一路太赶,衣裳不仅蒙尘,更是皱得不成样子,他不想自己这狼狈的模样过久地出现在她眼前。
玉娘知他向来爱洁净:“正好,锅里一直温着烧开的热水。”
这几日家里贺客盈门,她总是不时地烧着热水,随时准备给客人斟茶。
特别是官差来报喜之后,厨房的灶火几乎就没歇过。
有了现成的热水,赵惊弦很快便洗漱完毕,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