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娘拿起笔,学着他的样子蘸了墨,神情无比认真地在纸上依样画葫芦。
赵惊弦在一旁静静看着,见她握笔的姿势有些僵硬,便自然而然地倾身靠近。
他伸出右手覆在她执笔的手背上,用自己的力道带着她微微放松紧绷的手指。
“手腕放轻松些,指实掌虚……”他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带着令人安心的引导。
一笔,一划,他带着她重新勾勒那复杂的笔画走向。
玉娘心神不由自主地被他牵引着,全神贯注地感受着笔尖在纸上流淌的轨迹,那笨拙的笔画在他有力的引导下,竟也渐渐有了些模样。
赵惊弦见她渐入佳境,便松了手,让她自己尝试。
待玉娘又专注地写了几个字,赵惊弦才温声开口,声音比刚才更低沉了几分:“不早了,我们歇下吧。”
玉娘闻声抬头,这才惊觉窗外月色已深,自己竟全然忘了时辰,孩子都已睡着了。
“好。”她放下笔。
两人仔细收好笔墨纸砚,吹熄灯烛,一齐躺下。
赵惊弦照例拿起蒲扇,为妻儿轻轻扇了会儿风,才阖眼入睡。
翌日清晨,赵母出门买菜时,赵惊弦也一道去了集市。
晚间,他又将小鲤和团团送去赵攸屋里照料。
待他再回西屋时,手中多了一个小小的粗陶碗,碗里盛着清水,浸泡着细白柔韧、状似鱼鳔的东西。
他将碗轻轻放在床边的案几上。
玉娘的目光被那碗中物吸引,带着几分好奇与疑惑:“哪来的鱼鳔?家里今日并未买鱼,你拿这个进来做什么?”
赵惊弦走到她身边坐下。
“玉娘,”他唤道,“春闱在即,我需专心备考。团团尚且年幼,此时若再添一个孩子,怕你身子吃不消。我们暂缓两年再要孩子,可好?”
玉娘不解怎么突然说到孩子的事,但觉得赵惊弦说得在理。若再来一个,确实顾不过来。
“嗯,你说的是。”她轻轻点头。
赵惊弦低声道:“这鱼鳔便是用来避孕的。”
上次房事后,他才想起避孕一事。他问了家中有通房丫鬟的虞兴安,对方说喝避子药。
赵惊弦去问过老大夫,那大夫却说避子药是虎狼之药,极为伤身。
他又问可有其他法子,大夫提了可用肠衣、鱼鳔或羊肠。
因此他今日出门便买了这鱼鳔,按老大夫所言,用清水反复清洗浸泡妥当。
玉娘问:“那这个……如何用?”
赵惊弦压低声音,嗓音带着引人遐想的沙哑:“具体用法……我来便好。”
没一会儿,待玉娘知晓此物如何使用时,只觉耳根都在烧。
两人身体紧贴,汗珠如融化的蜜蜡,沿着滚烫的肌肤无声滑落,又黏连成一片。
清晨,玉娘醒来,掀开厚被的刹那,寒意激得她一个哆嗦。
日子倏忽便入了冬,天是愈发冷了。
两个孩子还没醒,她替他们掖紧了被角。
穿上棉质的厚襦裙和袄子,她轻手轻脚拉开屋门,侧身出去,又迅速合拢,将门外的寒气牢牢挡在外面。
她到厨房没多久,赵攸也进来帮忙。
今日早食是馒头和米粥。待蒸笼架上灶,赵攸看着火,玉娘便折回屋里,怕孩子们醒了蹬开被子着了凉。
推门进去,小鲤和团团果然醒了。
小鲤自己已穿戴齐整,她自己也刚学会对付这些繁杂的盘扣,却正在笨拙地给团团套冬衣。
玉娘心头一暖,又觉几分好笑,快步上前帮团团收拾妥当,揉揉小鲤的头夸道:“真能干,不光顾好自己,还晓得照顾弟弟了。”
用过早饭,两个孩子便兴冲冲地跟着赵母要去邻家串门。
玉娘仔细蹲下身,替小鲤和团团拢紧棉袄的领口,确保一丝寒风也钻不进去,才放心地目送他们出门。
团团快满两岁了,小脚丫迈得稳当许多,鲜少再跌跌撞撞。
此刻他一手紧紧牵着奶奶,另一只小手则牢牢攥住姐姐的手指,小小的身影在清冷的晨光里摇摇晃晃,却每一步都踏得结结实实。
赵惊弦休沐归家的第二日,虽说天冷,但晨光正好,驱散了些许阴霾。
他便温言唤了玉娘,一同出门采买。
两人牵着手在街上走着,许是天凉的缘故,行人稀疏。
“过几日便是娘的寿辰了,你眼光好,给她挑个镯子吧。”赵惊弦提议道。
两人踏进熟悉的银铺,掌柜立刻热情迎上前。
“两位客官想看点啥?”
玉娘道:“想为家中母亲挑选一个镯子。”
“孝心可嘉,孝心可嘉!”掌柜连声赞道,引着他们走向里侧一处光亮充足的柜台,“您二位这边请细看,银镯、玉镯都齐全,款式也多,包管有合老夫人心意的!”
玉娘目光细细扫过陈列的银镯,片刻后,停在一只样式朴实、錾刻着梅花的圆镯上。她请掌柜拿出来,想仔细瞧瞧。
那镯子分量十足,显是实心的。她拿起来掂了掂,又细看那梅花纹样,转头问赵惊弦:“你看这个如何?”
赵惊弦接过端详,点头赞道:“好。这分量和式样都合宜,素净又趁手,娘定会喜欢。”
玉娘问了价钱,也觉得值当,便道:“就要这个,劳烦包好。”
玉娘正要付钱,赵惊弦却对掌柜说:“我想再挑选一支钗环。”
掌柜笑呵呵地又带他们走到头饰柜台。
玉娘见他兴致十足,也不想扫兴,选了一支素朴的几乎没有装饰的银钗。
看着应当不贵,日后即使不戴,融了花用也不心疼。她想。
“你喜欢这支?”赵惊弦温声问,他看出了玉娘的心思,但未否定她的选择,“喜欢的话就买。”
玉娘点头。
却见赵惊弦对掌柜指了指里面一支银簪累丝珠钗:“劳烦将这个取出来瞧瞧。”
掌柜赶紧拿到柜台上。
赵惊弦拿起珠钗往玉娘发髻边比了比:“好看。”他拉着她往边上的铜镜走去:“娘子觉得呢?”
玉娘听他唤“娘子”,心底掠过一丝异样,面上微怔,但很快反应过来,以两人如今的关系,这称呼也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