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两日的路程,硬生生走了三日半才到,马车直接送他们来到赵惊弦之前来过的虎子的家。
早在过年前,赵惊弦便写了信托人送到府城给虎子,虎子念过几年书,识得几个字,虽然赵惊弦的信他只认识一半的字,但从字里行间也能明白赵惊弦是想租他叔叔空着的那套小院。
信中言明先签两年租契,每月租金一两二钱银子,月底付下月房租。赵惊弦上次来府城时已打听过行情,这地段三间屋带个小院,差不多都是这个价。
虎子收到信后,没有自作主张,而是和家人仔细商量了一番。虎子娘对赵惊弦印象极好,记得他是个稳重可靠的读书人,想着他的家人应该也是好相处的。
为了补贴家用,给常年吃药的女儿多抓几副药,虎子爹娘便点头同意了。
很快,赵惊弦就收到了虎子的回信,说屋子已打扫干净,就等他们一家过来。
马车在一条相对清静的巷子里停下,赵惊弦敲响了虎子家的大门,一阵风风火火的脚步身响起,赵惊弦猜想是虎子。
果然,门“吱呀”一声开了,一张熟悉的、带着惊喜笑容的脸出现在眼前。半年不见,虎子长高了些。
“赵大哥!我就知道是你们到了!”虎子声音洪亮,透着股热乎劲儿,“快进来歇歇脚,我这就给你们开隔壁的门!”
他一边说着,一边麻利地掏出钥匙,打开了隔壁院落的门锁。开了门,他又二话不说,帮着赵惊弦从马车上往下搬行李。
赵惊弦和虎子一起将不多的行李都搬进了小院。安顿好行李,赵惊弦走到车把式跟前,将一串沉甸甸的铜钱递过去。
“多谢大哥了。”
由于路程所花时间比料想的多了将近一倍,他多给了一些车马费。
车把式掂量着手里实实在在的分量,脸上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赵举人太客气了!人已平安送到,那我就回去了。”说完,便驾着马车掉头离去。
小院里,赵攸坐在一个小矮凳上,一手稳稳抱着睡着的团团,一手轻轻拉着好奇张望、想四处跑动的小鲤。
赵母和玉娘则拿起虎子事先准备好的笤帚,开始打扫。
“伯娘,嫂子,你们别忙活了!”虎子见状连忙摆手,“你们来之前,我里里外外都打扫过好几遍了,角角落落都没放过,保证干干净净!你们放心住!”他拍着胸脯保证,又想起什么,飞快跑回自己家,不一会儿抱了一小捆干柴过来,“我娘说了,你们初来乍到,叫我先送些柴火过来。”
赵母方才看这屋子十分干净,没有灰尘,本就十分满意。此刻见这机灵热情的小伙子还贴心地送了柴火来,顿时笑得合不拢嘴,连声道谢:“哎哟,真是多谢你了虎子!也替我谢谢你娘!”
她方才听儿子这样称呼,也跟着喊上了。
虎子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憨笑:“往后就是邻居了,甭客气!有事儿招呼一声就成!”
赵惊弦拿出五十文钱递给虎子,温言道:“能否请你娘帮忙张罗一顿晚饭?简单些就好。”
虎子乐呵呵地接过那五十文钱,铜板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好嘞!赵大哥你们先歇着,我这就去跟我娘说,保管给你们张罗一顿热乎的!”话音未落,人已经像阵风似的冲出了小院。
待虎子爹傍晚下工回来,赵惊弦便和他一同去找了附近一位中人作保。
在中人家里,三方落座,白纸黑字,条款清晰,顺利地签好了那套小院的租赁契约。赵惊弦爽快地当场付清了当月和下个月共计二两四钱银子的房租,拿到了那串象征着新家归属的钥匙。
回到小院,几人合力将带来的被褥铺好,不多的行李也归置整齐。
当最后一件行李放好,紧绷了几日的弦终于松懈下来,巨大的疲惫感瞬间席卷了每一个人。
赵母捶着酸痛的腰背,玉娘抱着已经睡着的团团坐在床边,赵攸也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赵惊弦看着家人疲惫却安心的模样,心中也松了口气。大家草草收拾了一下,便各自躺下歇息。连日舟车劳顿积累的困乏如潮水般涌来,几乎头一沾枕头,小院里便只剩下均匀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轻轻的敲门声响起,伴随着虎子清亮的嗓音:“赵大哥,饭好了,我娘说请你们到家里去吃!”
上次赵惊弦他们来时没有女眷,虎子娘自然不好请他们到家中吃饭,如今赵惊弦携家人搬到了虎子家隔壁,日后就是邻居了,赵惊弦又给了钱帮忙做饭,虎子娘便想请他们一家到家里吃顿饭,互相认识。
一家人跟着虎子来到了隔壁孙家。
孙家的屋子格局与赵家租住的相似,但明显多了许多生活的烟火气。
“叨扰孙叔孙婶了。”赵惊弦踏进堂屋,对着迎上来的虎子爹娘作了一揖。
虎子爹话不多,只说了句:“快坐,快坐。”就没再说话了。
倒是虎子娘显得热情爽利得多。
“您就是赵公子的娘吧?看您这气度,就知道是位有福气的老太太,难怪养出赵公子这样知书达理、一表人才的好儿郎!”
虎子娘的嘴像抹了蜜,夸得赵母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
她又看向抱着孩子的玉娘:“这位是赵家娘子吧?真是好模样,一看就是温婉贤惠的。哎呦,这小娃娃,长得可真俊!白白胖胖的,瞧着就喜人!”
说完,她对着赵攸和小鲤又是一顿夸。
虎子娘一边张罗着摆放碗筷,一边絮絮叨叨:“家里也没什么好菜,都是些粗茶淡饭,你们别嫌弃。赵公子给了钱,我就买了点肉,炖了个大骨头汤,还有自家腌的咸菜,快尝尝合不合口味。”
“妹子你也太客气了,这已经很丰盛了,闻着就香!”赵母乐呵呵。
“哪里哪里,快动筷子,都饿坏了吧!”孙婶笑着,又朝里屋喊了一声,“囡囡,出来吃饭了。”
话音落下,一个约莫七八岁、穿着洗得发白的碎花棉袄、身形有些单薄的小姑娘怯生生地掀开里屋的门帘走了出来。
她脸色带着一种不太健康的苍白,嘴唇颜色也淡淡的,但一双眼睛很大很亮,好奇又害羞地看着赵家众人。
赵惊弦猜她应该是虎子常挂在嘴边的妹妹。
“快叫人。”虎子娘拉过女儿,轻声教她。
小姑娘细声细气地、有些腼腆地一一叫了人。
玉娘朝她温和地笑了笑,赵母夸赞:“真是个乖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