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的客人,天都黑了。
赵母今日都没空去买菜,就提议一家人去饭馆吃一顿。她本意是让玉娘留在家中的,但赵惊弦却说这是他重要的日子,是他们家的大喜事,既是庆祝,要一家人整整齐齐的。
于是赵母、周惠、赵惊弦、赵攸、玉娘、小鲤,一行数人出了门,寻了家看着不错的饭馆。
赵母今日心情极好,难得地大方起来。她对着殷勤的店小二,一口气点了五个硬菜,又要了一小坛。
饭桌上,几人举杯共饮。
玉娘、赵攸和小鲤面前,则是换成了清甜的果子露。
赵惊弦对着桌上的每人都敬了一杯,除了小鲤外。
先对着赵母谢过她的养育之恩后,转向玉娘谢过她悉心照料母亲和幼妹,接着又感谢周惠远道而来照拂玉娘,最后谢过赵攸小小年纪为家里分忧。
白日里,他已从赵母口中知晓周惠是赵母的堂姐,是赵母从临乡来请来给玉娘看胎儿的,到时玉娘临产还要她来接生,对她很是感激。
而周惠第一次见这个外甥,欢喜得紧,模样长得好,又懂礼数,还如此年轻便中了举人,试问哪个长辈会不喜欢呢!
一轮敬罢,小小的雅间里,菜肴热气蒸腾,酒香果露香交织。
晚上,赵惊弦回来了,赵攸便和玉娘、小鲤睡东屋,赵母和周惠歇在正屋。
赵母让周惠在赵家多住几日,过两日跟着他们一块儿回木桃村吃席,沾沾喜气。
周惠想着如今农忙已过,家中无什么事,便应下了。
九月十五,秋高气爽。
赵惊弦雇了辆青帷马车,载着家人回了木桃村。
马车还未到木桃村,远远便听见锣鼓声、唢呐声隐隐传来,赵母探头望去,便见村口乌泱泱聚集了一大群人。
“二郎,你瞧,那是不是来迎接你的?”赵母激动地指着前方。
赵惊弦撩开车帘一角望去,果然村口熟悉的那棵老树下,里正、村长们身着体面衣衫,领着村中的人,正翘首以盼。最前头的,正是大伯家,个个脸上洋溢着与有荣焉的笑容。
马车缓缓在村口停下。赵惊弦率先下车,身姿挺拔,穿着一身合体的松烟墨色直裰,更衬得他面如冠玉,气质清华。
他扶着赵母、周惠、赵攸下了马车。
“恭迎举人老爷荣归故里!”里正见到赵惊弦,带着众人齐声高呼,声音洪亮。
“诸位乡亲父老折煞在下了!”赵惊弦连忙拱手作揖,声音清朗,态度谦和,“惊弦能有今日,全赖祖宗庇佑、师长教诲,也离不开乡邻们昔日的照拂。”
村长激动地拍着赵惊弦的肩膀:“好孩子!给咱们木桃村挣了大脸面了!”
赵大伯也红着眼睛笑道:“恭喜惊弦高中。”又看向赵母,“弟妹,辛苦你了。”
一行人呼啦啦簇拥着赵惊弦几人往宗祠走去,东西他们早就备好了。
锣鼓声、唢呐声再次响亮起来,淹没了人声的嘈杂。
拜了祖宗牌位后,众人去了赵大伯家,宴席是由赵大伯家里负责操办的,酒席的花销则是有地主出钱资助。
此时赵大伯家中十分热闹,许多村里人自发来帮忙准备席面,家中的桌椅板凳也搬了许多来。
年纪大的坐在一处嗑瓜子闲话家常。
“举人老爷回来了!”门口,有人高喊。
院里的人都停下动作,齐刷刷看向门外。
赵惊弦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短暂的寂静维持了一瞬。
“举人老爷!”
“恭喜举人老爷!”
“快请进!快请进!”
“给举人老爷让路!”
赞叹声、恭贺声、招呼声此起彼伏,众人目光热切地追随着赵惊弦的身影。
赵惊弦颔首,向左右两侧热情的人群拱手致意,态度谦和,步履从容。
赵母跟在儿子身后,感受着这前所未有的尊崇,腰杆挺得更直了,眼角眉梢都是掩不住的笑意。
“怎么不见玉娘和小鲤?”不知过了多久,乡亲们和赵惊弦挨个打过招呼后,院子里恢复了正常的喧闹,赵伯娘问赵母。
赵母面不改色:“玉娘病了,只能留在家中修养,本来是要带小鲤来的,可那孩子离不得她娘。”
这话半真半假,她确实是要带小鲤回来的,可出门时,她哭喊抱着玉娘不愿撒手,便只好作罢,让她也留在家中。
赵惊弦本来还想让玉娘一起回来,但玉娘那肚子定瞒不过众人的眼睛,赵母只说了一句会坏了玉娘名声,赵惊弦便没坚持了。
赵伯娘关心道:“怎么病了?”
“谁知道呢!都病了好几场了,之前还在村里病的那次你也不是不知道,都下不了地了。”赵母无奈状。
“可要叫她注意身子。”赵伯娘叹气。
赵母说买了好些补品给她补身子。
两人便转移了话题。
吃了席面,陪着众人喝了几杯酒,待人散得七七八八,喧嚣渐歇,赵惊弦悄然起身,独自一人踏上了村后熟悉的小路。
来到山坡上父兄的坟茔前,没有香烛纸钱,只是来说说话。
他坐了快一个时辰,才缓缓起身,拍了拍衣角的尘土,转身默默下山。
此时,赵母和周惠正被一群村中的妇人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地恭维着她“教子有方”、“福气深厚”。赵母笑得合不拢嘴,谦虚地应和着。赵攸则早和许久不见的村中玩伴跑得没了踪影。
没有人注意到赵惊弦离开过,他们都以为他是被人拉着喝酒叙话去了。
末时刚过,赵惊弦几人便在木桃村众人的送行下回了折桂巷。
玉娘给几人开门,赵惊弦问她一个人在家可还好。
“大白日的,也不会害怕。”玉娘答道。
从木桃村到县城要约莫一个时辰,他们到家时已经差不多可以准备晚食了。
赵母和周惠在厨房忙活起来,菜是赵惊弦一大早去买的。
次日早上,周惠坐着赵惊弦雇的车回了宜宁乡。
赵惊弦这几日都会在家中,书院给他放了半个月的假,让他有时间将喜讯告知亲戚乡亲和交际应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