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娘见她实在热情,便取下那扇肉,拿刀分成两半,将一半递回给宋俞:“阿俞,你的心意我领了,真真收下!只是你看,刚才街坊们送了不少东西来,这肉太多了,我们家一时吃不完也是放坏。这一半你带回去,咱们都沾沾喜气!”
宋俞爽快接过:“好好好!你们先吃饭,我们回去了!”
小鲤挥舞着小手:“宋姨姨、王叔叔再见!”
团团也有样学样。
宋俞也对她们挥手,夸道:“真是懂礼貌的好孩子!”
又对玉娘道:“有空下次聊,我们先走了。”
玉娘笑着送他们出了家门。
一家人欢欢喜喜围坐用饭。
桌上摆着几碟家常小菜。
“哎呀!二郎日后肯定就要当官老爷了!”赵母难掩激动,感慨万分,声音都比平日高了几分,脸上每一道皱纹都舒展开来,仿佛已经看到了儿子身着官袍的威风模样。
她夹起一块腊肉放到赵攸碗里,“多吃点,咱家出了官老爷,往后日子可不一样喽!”
一旁的赵攸轻声问:“娘,等二哥回来,我们是不是就又得搬家了?”
饭桌上的热闹气氛似乎凝滞了一瞬。
赵母脸上的笑容顿了顿,随即又扬起来:“搬家?搬就搬呗!跟着你二哥去享福!这有什么好愁的?”
玉娘也温声道:“不管在哪里,一家人能齐齐整整地在一起,就是最好的。”
赵攸在虞家学堂时,就从虞家下人口中得知了虞家大少爷和二哥高中的消息,一起上学的姑娘们都围在虞二姑娘和她身边道喜。
她也从她们口中得知,中了贡士后要去皇宫面圣,之后就会被安排官职,而且很大概率都不会安排到原籍上任。
她是大姑娘了,又念了这许多天的书,识了字,懂了道理,知道二哥的前程远大是好事。
她不会像小时候得知要搬走时那样难舍,只是难免会有极淡的离愁。
可转念间,她也明白每个地方都会遇到不同的人,看到不同的景。
杏榜张贴出来的几日后。
饭桌上,吴修永放下碗筷,对赵惊弦和虞兴安道:“宁绪兄,承平兄,我二人商议过了,不日便启程离京,结伴回陵州。”
周文华也点头附和:“正是。留在此处也无事,不如早些归家。”
虞兴安闻言,放下筷子,挽留:“何必如此匆忙?京城风物尚未尽览。不如多留些时日,待殿试、传胪诸事毕了,我等一同返乡,路上也有照应。”
吴修永苦笑摇头:“承平兄美意,心领了。若等二位,至少还需两月之久。我等既已落第,不如归去。”
周文华也道:“早些回去,也好让家中父母安心。”
见二人去意已决,虞兴安也不再强留。
四人暂且抛却科场得失,结伴在京城各处名胜游玩了几日,毕竟难得来一趟京城。
吴修永和周文华购置了不少京城特产,准备带回去分赠亲友。
吴修永、周文华定下离京的时日后,虞兴安派了两名得力护卫,备好一辆舒适马车,又特意花费银钱,托付给一支即将从京城前往陵州的可靠镖局队伍,请其一路顺道护送吴周二人南归,确保路途平安。
启程那日清晨,赵惊弦和虞兴安来到城门相送。
三年同窗、千里赴考的情谊,此刻都化作城门外风中的一声珍重。
赵惊弦拱手:“此去山高水长,二位兄长务必珍重!”
虞兴安也朗声道:“他日陵州再会,定当把酒言欢!”
吴修永和周文华拱手回礼,眼中亦有微光闪动:“二位兄台殿试在即,预祝名列前茅,鹏程万里!后会有期!”
两人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启动,渐行渐远,赵惊弦与虞兴安并肩伫立在城门口,视线尽头是车队一点模糊影子。
他们略有惆怅望着他们远去的方向。
科场之路,有人登高,有人折返,此番一别,天各一方,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聚首。
这京城的春意,仿佛也染上了几分离别的萧索。
两人默然良久,才回了虞家。
三月二十,便是礼部明发告示的殿试之期。
三月十八日,赵惊弦与虞兴安便早早带上礼部出具的贡士录取证明和陵州官府开好的详实籍贯文书,前往皇宫内一处指定的偏殿进行至关重要的“演礼”。
在礼部官员的教导下,练习跪拜、就座、交卷等礼仪,避免殿试时因 “失仪” 获罪。
三月二十日清晨,天色尚明。
赵惊弦与虞兴安换上礼部统一发放的素色窄袖蓝袍,足蹬同款同色的软靴,腰间紧束黑色腰带,周身再无半点多余装饰,尽显端肃。
他们准时抵达宫门外指定的集合地点。
不多时,今科两百三十名贡士齐聚宫门。
相较于往届春闱通常只录取百余人,今科人数确乎多了不少。
皆因新帝景和帝登基不过几年,即位之初便以雷霆手段整肃吏治,铲除了一批鱼肉百姓的贪官污吏,致使朝中一时人才稀缺,故此番取士名额也相应放宽。
待身份逐一核验无误,贡士们便在御前侍卫与礼部官员的严密引导下,严格遵循皇家礼制规定的路线,列队穿行于巍峨宫阙之间,最终抵达举行殿试的紫宸殿。
殿宇巍峨,气象万千。
今科贡士中,除了少数京中世家子弟曾有幸踏入宫门,其余绝大多数皆是生平第一次得见如此壮阔恢弘的皇家气象,以及那些垂首侍立、训练有素的宫人。
赵惊弦亦被眼前景象深深震撼,但他谨记礼训,强抑着心中激荡,只看着脚下的前路。
步入宏阔的紫宸殿,众人依序排列整齐,垂手肃立,静候圣驾。
大殿之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一声高亢又细长的内侍唱喏声穿透寂静:“陛下驾到!”
众贡士齐刷刷跪伏于地,行三跪九叩大礼。
礼毕起身时,赵惊弦才得以第一次真切地望见御座之上的景和帝。
这位传闻中雷厉风行的帝王异常年轻,不过而立之年,眉宇间英气勃发,周身散发着不怒自威的凛然气度,令人顿感无形的威压笼罩殿宇。
礼毕,皇帝赐座。
随后,在数名身着礼部官袍的官员引领下,贡士们秩序井然地退至殿外宽阔的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