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们见她虽初时略显拘谨,但举止沉静有度,应答不卑不亢,落落大方,脸上的笑容便不由得更真诚亲切了几分。
话题很快又热络起来,围绕着年节里的趣闻轶事、城中时兴的衣料花样、新出的首饰款式、乃至各家适龄小辈的婚事等等,谈兴甚浓。
玉娘安静地坐在虞夫人身侧,背脊挺直。
她并不怎么说话,只专注地聆听着,偶尔端起手边的青瓷茶盏浅啜一口。
当有夫人问起她家中情况,她便抬起清澈的眼眸,唇角含着清浅得宜的笑意,温言应上几句。
她话虽不多,但那双眼睛会认真地注视着说话的人,时而因听到有趣处而眼波微漾,时而流露出温和的理解。
玉娘这份不卑不亢、沉静自持的性子,倒是让虞夫人更添了几分好感。
夫人们见虞夫人对玉娘始终关照有加,态度自然更加和颜悦色。
不知不觉间,玉娘紧绷的肩膀彻底放松下来。
一个管事嬷嬷走到虞夫人跟前,恭敬地福了一礼:“禀夫人,吉时已到,老夫人已在寿安堂正厅升座。”
虞夫人颔首吩咐:“请诸位贵客移步入席。”
“是。”管事嬷嬷躬身退下。
很快,虞家下人们便引着宾客们鱼贯而出,前往寿安堂正厅。
花厅内原本的谈笑声渐渐低了下去,夫人小姐们纷纷整理衣襟袖口,扶正钗环,她们随侍的丫鬟则迅速上前,为主子们整理仪容。
虞夫人含笑起身,姿态雍容华贵。
“咱们走吧!”她亲热地拉着玉娘的手,一同向寿安堂正厅走去。
高大的厅堂内,数十张八仙桌整齐排列,铺着大红锦绣桌围,每张桌上已布满了琳琅满目的冷碟、果品、美酒。
空气中弥漫开更浓郁的佳肴香气,与悠扬的丝竹乐声交织在一起,预示着盛宴即将开场。
主位正前方设着一张铺着百子千孙图锦缎的宽大座椅,精神矍铄的虞老夫人身着深红团寿纹锦袍,满面慈祥笑容地端坐其上,正接受着子孙和重要宾客的先行拜贺。
虞夫人携着玉娘的手,行至一处布置雅致、已有几位年轻女眷落座的席面旁。
一位侍立在侧、负责引席的丫鬟立刻上前,对着虞夫人深深一福。
虞夫人目光扫过席面,含笑问道:“这桌便是为大少爷请来的女客设的?”
她声音温和,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仪。
丫鬟恭敬回禀:“禀夫人,正是。这桌是少爷特意吩咐,为相熟的友人府上的女眷预留的席面。”
按规矩,大户人家办宴,客人们入席就座自有讲究。
虞夫人转向玉娘,亲昵道:“好孩子,你便安心在此处同这几位夫人小姐一桌用席。你们年轻人坐在一起,说话也更自在些。”
她虑及玉娘没有随身丫鬟,便将自己身边跟着的一个秀丽丫鬟唤至近前:“杜鹃,照顾好赵夫人。”
“是,夫人。”名唤杜鹃的丫鬟立刻上前,向玉娘行礼。
玉娘亦谢过虞夫人:“多谢夫人费心安排。”
妥帖安排好玉娘后,虞夫人便往主桌附近去招待亲眷贵客了。
杜鹃服侍玉娘在空位上落座。
同桌几位年轻女眷的目光早已带着友善与好奇落在玉娘身上,她们身后都立着一名婢女,看装束并非虞家下人,应是她们各自带来的。
见玉娘落座,她们纷纷含笑致意。玉娘也回以温婉笑容,与她们见礼。
几位女眷见状,便主动与她攀谈起来。
“这位夫人瞧着面善,不知是哪家的娘子?”一位身着黛色撒花缎袄的年轻妇人笑问。玉娘轻
玉娘轻声回答,言明自己夫君姓赵,与虞家少爷是同窗。
这一桌的女眷皆是丈夫与虞兴安交好,随夫前来赴宴。
有因夫婿在茶楼品茗论道时相识的,有在诗会上切磋诗词结交的,也有如赵惊弦般,是虞兴安在横渠书院的同窗。
其中的柳夫人和周夫人,丈夫正是虞兴安的同窗,此时听得玉娘说丈夫是横渠书院的,又姓赵,笑容顿时热络了几分。
周夫人问:“呀,难不成你就是赵举人的娘子?”
柳夫人也好奇地看向她。
玉娘含笑点头称是。
柳夫人抚掌笑道:“原来是你啊!我听我家相公提起过赵举人,说是学识过人,他十分敬佩。去年你和赵举人新婚,我相公还特意让我备了份贺礼呢!”
周夫人也连连点头:“可不是,我家那位也让我备了礼。”
玉娘一一向她们道谢。
说话间,丫鬟们鱼贯而入,开始上热菜。
一道道珍馐美味盛在精美的官窑瓷器中陆续端上桌,令人目不暇接。
玉娘这才知道,原来大户人家的女眷用饭并不自己夹菜,都是由身边的丫鬟布菜。
怪不得虞夫人特意让杜鹃留下服侍。
杜鹃在一旁侍奉得极为细致周到,夹菜添汤,动作娴熟。
同桌的柳夫人、王夫人显然都是健谈开朗的性子。
她们的话题轻松许多,从桌上的菜肴味道,聊到各自府上的趣事,偶尔也谈及些城中流行的戏曲、时兴的胭脂水粉。
宴席过后,宾客们又被引至花厅听曲。
男女宾客分席而坐。
虞家请的是陵州城最有名的戏班子,在台上唱念做打,十分传神,令人沉浸其中。
众人听着悠扬婉转的戏曲,品着香茗茶果。
两场精彩纷呈的戏曲唱罢,宾客们才渐渐起身告辞,准备散场。
赵惊弦找到花厅中的玉娘,两人一同向主人辞别,上了等候的马车。
他早已嘱咐虎子申时来接,虎子未时正便候在虞家大门外了。
车厢内,赵惊弦仔细端详着身旁的妻子。
见她气色尚佳,眉宇间并无疲惫,反而带着些许见识了新天地的神采,心中柔软。
他伸手轻轻覆上她放在膝上的手,低声问道:“娘子今日在虞府,可还顺心?”
玉娘点头:“嗯,见识了许多。今日方知,原来大户人家的宴席是这样的光景。”
“哦?”赵惊弦饶有兴致,“娘子不妨说说,都见了哪些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