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到了大年初八,虞家寿宴的日子就在明日。
吃了早食,玉娘便对着打开的箱笼,开始为明日赴宴的穿着发愁。
年节里,又是去给虞老夫人贺寿,自然要穿得喜庆些。
她翻看着自己冬日的衣裳。
那件水红色的袄子颜色是喜庆,可袖口已有些磨损。另一件藕荷色的半新不旧,看着又稍显素净。
她眉心微蹙,心里盘算着哪件最合适。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一件鹅黄色的细棉袄子上,这是入冬前新做的,颜色鲜亮柔和,针脚细密,还未上过几次身。
只是,会不会显得不够稳重端庄?
“在找明日赴宴的衣裳?”赵惊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不知何时走到她身旁,看着她翻出来的几件叠放整齐的衣裳。
玉娘抬头:“嗯,不知穿什么好!”
“让我瞧瞧。”赵惊弦一一看过去。
最后,他找出一件细棉鹅黄袄子和一条青绿色齐腰襦裙。
他将两件衣物并排拿起,对着光比了比。
“这身如何?”他看向玉娘,征询她的意见,手里拿的恰好是她方才犹豫不决的那件鹅黄新袄。
玉娘看着那抹明亮的鹅黄与清新的青竹色相映,色彩确实鲜亮悦目,但心头那点顾虑仍在:“颜色是好,只是……会不会不够稳重?毕竟是老夫人的寿宴。”
赵惊弦温柔含笑:“不会,这鹅黄娇而不艳,青绿清新雅致,配在一起正好,显得人精神。既不失礼数,也显年节里的喜气。”
玉娘再仔细看看,也觉得这搭配确实不错,既喜庆又不张扬。那青色齐腰襦裙是去年做的,因裙摆宽大,平日操持家务穿着不便,故而极少上身,此刻拿出来依旧崭新。
她终于点头:“嗯,那便这身吧。”
见她定了主意,赵惊弦也起身打开自己的箱笼。
他翻找片刻,取出一件鸦青色的夹棉直裰,料子是厚实的棉布,染得色泽均匀深沉,正是玉娘去年冬日一针一线亲手为他缝制的。
他抖开直裰,问玉娘:“我穿这件如何?”
玉娘抬眼望去,那件衣裳她见他穿过,确实衬得他身姿笔挺,沉稳中透着读书人的清朗气度。
她眼中漾开温柔的笑意,真心实意地点头:“好看,很衬你。”
赵惊弦唇角勾起愉悦的弧度,将直裰仔细搭在臂弯,目光扫过她选定的鹅黄袄子和绿襦裙,语气带着一丝促狭的笑意:“我也觉得,与娘子这一身,十分相得益彰。”
玉娘脸颊微热,她只觉得这人如今说话是越发没个正形了。
翌日清晨,玉娘对镜梳妆,她换上那身昨日挑好的衣裳。
鹅黄鲜亮,衬得她肤色愈发白皙莹润。
青色的齐腰襦裙,布料垂顺,恰到好处地勾勒出纤细腰肢,行走间裙裾微漾,既显身段又不失端庄娴静。
她将一头乌发挽成一个简洁利落的圆髻,斜斜插上那支银簪累丝珠钗,耳垂上缀着一对小巧圆润的珍珠耳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
通身并无繁复的金玉堆砌,却自有一股素净清雅的韵致,整个人容光焕发,明媚动人。
赵惊弦也已穿戴整齐。
他长身玉立,一袭鸦青夹棉直裰,颜色深沉稳重,更显其气度沉凝。
一条青色绸带将墨发整齐束起,绸带末端精心刺绣的银线暗纹,在鸦青底色上若隐若现,平添了几分清隽秀逸的书卷贵气。
鸦青与鹅黄青色站在一起,一沉稳一明丽,果然如他所言,相得益彰,两人都显得神采奕奕,风姿卓然。
赵惊弦仔细收好虞兴安所赠的描金请帖,与玉娘一同将小鲤和团团托付给赵攸和赵母,又细细叮嘱了一番,这才出门。
送他们去虞家的是虎子,前几日便约好了时间,虎子已驾着那辆熟悉的青布马车稳稳当当地候在门外了。
见到他们出来,虎子咧嘴一笑:“赵二哥,赵家嫂嫂,早!上车吧。”
车轮碾过尚有些冷清的街巷。
玉娘端坐着,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帕子。
赵惊弦看出她的紧张,并未多言,只是伸过手,在宽大的袖袍遮掩下,握住她的手,用了些力道却也不会让人疼。
赵惊弦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说着闲话,多是些书院趣事或虞家少爷的为人。
玉娘时不时也回应两句。
似乎没过多久,马车的速度便明显慢了下来,最终稳稳停住。
车帘外传来虎子洪亮的声音:“赵二哥,赵家嫂嫂,虞家到了!”
赵惊弦应了一声,率先掀帘下车。
车辕离地颇高,没有脚凳。
他转过身,极其自然地朝玉娘伸出双手,温声道:“来。”
玉娘依言探身,尚未伸手,赵惊弦便已稳稳地托住她的腰身与手臂,那动作带着熟悉的力道与小心,轻轻巧巧地将她抱离车厢,稳稳放在青石板铺就的地面上。
双脚落地的瞬间,玉娘尚未来得及为这亲昵举动感到赧然,目光便被眼前的景象牢牢攫住。
两扇极其宏伟的朱漆大门,门楣高耸,上面悬挂着黑底金字的巨大匾额,书着“虞府”两个大字。
门前宽阔的石阶被打扫得一尘不染,此刻已是门庭若市!各式各样装饰华美的马车、轿子络绎不绝地停下,衣着光鲜、气度不凡的宾客们正由仆从簇拥着,或互相寒暄,或含笑递上名帖。
人人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空气中弥漫着脂粉香、熏香。
玉娘从未见过如此阵仗,手心微微沁出汗来。
赵惊弦感受到她的紧张,牵着她:“跟着我。”
他声音里的沉稳安抚了玉娘。
玉娘深吸一口气,和他一起,穿过衣着光鲜的人流,朝着那气势恢宏的大门走去。
走到近前,只见门口侍立着两个管事模样的人,和数位仆从。
赵惊弦步履从容,自袖中取出那份描金请帖,递向为首一位气度干练的中年管事。
那管事笑着双手接过,展开迅速扫了一眼,目光触及帖上名讳时,脸上笑容更热情:“原来是赵举人与赵夫人!我家少爷早有吩咐,请二位随府中下人入内!”
说着便有一个仆从上前,躬身引路:“二位贵客,这边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