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赵攸惊呼,赶紧走到玉娘跟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就往院子里冰凉的水井边拽,“快!快用凉水冲冲!”
赵攸飞快地摇动轱辘打上一桶清水,舀起一瓢,缓缓地淋在玉娘通红的手背上。
玉娘感受到清凉的触感流过自己的手背,缓解了烫烧带来的灼热痛觉。
“大嫂你先自己冲着,我去找药膏。”赵攸看着她手背迅速红肿起来的水泡,转身就往屋里跑。
赵攸边给玉娘上药边皱眉,担忧道:“大嫂,你真的没事吗?要是不舒服,咱就去看看大夫吧?千万别拖着。”
最近这几日她发现大嫂做什么都心不在焉,饭也吃得少了,脸色差得很,方才舀热水时居然连木瓢都没拿稳,把自己给烫到了。
玉娘看着自己红肿带着火辣辣刺痛的手背上,摇头:“真没事,许是换季的缘故,夜里没睡安稳,过几日便好了。”
赵攸只能勉强将那份忧虑压下去,轻轻叹了口气:“那大嫂你做事小心些,可别再把自己伤着了。”
午饭后,被关在家里闷了一个多月的小鲤,像是积蓄了满身用不完的精力,怎么也不肯回屋午睡,像个小陀螺似的在院里打转,嘴里不停地嘟囔:“出去玩!出去玩嘛!娘!出去玩!”
赵攸见状,立刻接口道:“对呀大嫂,你看今天日头多好,暖融融的又不晒人。在家闷着也是闷着,不如我们到附近街上走走?散散心,透透气也好。”
她看着玉娘那几乎没什么血色的脸,是真怕她在家里憋出病来。
玉娘看着小鲤亮晶晶的眼睛:“好,我们出去玩。”
三人踏出院门。
春日午后的阳光暖融融地洒在身上,小鲤像只出笼的小鸟,欢呼一声,撒开脚丫就想往前冲。
“小鲤,慢些!”玉娘收紧牵着小鲤的手。
她们沿着熟悉的街道缓缓而行。
午后的小街安宁祥和,行人步履从容,偶有邻里坐在自家门口晒太阳、闲话家常。
忽然,一阵熟悉的、带着浓郁豆香的温热气息,随着微风丝丝缕缕地飘了过来。
“呀!豆花香!”小鲤的鼻子最是灵敏,立刻停下脚步,圆溜溜的大眼睛瞬间亮得惊人,直勾勾地望向香气飘来的方向。
正是那家门脸朴素的豆腐铺子。
上次那碗香甜滑嫩、点缀着紫色香芋丁、淋着琥珀色糖浆的豆花滋味,瞬间在她的小脑袋瓜里鲜活起来。
小家伙馋虫被彻底勾起,立刻转过身,两只小手紧紧攥住玉娘的衣角,一边摇晃一边仰着小脸,奶声奶气地央求:“娘!豆花!甜甜的豆花!我要吃豆花!”
玉娘自然也闻到了那诱人的香气。
看着女儿馋得直咽口水、眼巴巴望着自己的样子,玉娘蹲下身来,温柔地摸了摸她圆滚滚、像个小西瓜似的肚子:“小馋猫,我们刚刚才吃过饭。你看,小肚子都吃得这么鼓鼓的了,还能装得下豆花吗?”
小鲤也摸上了自己的肚子,好圆。
但她舍不得好吃的豆花,信誓旦旦地说:“能装下!能装下!娘你看,这里还能再塞一塞!”她努力地吸着气。
玉娘被她这可爱的模样逗得嘴角弯起,无奈又宠溺地笑着摇头:“吃东西要适量,一次吃太多,小肚子会被撑坏的,会很难受的。”她温声商量着,“我们先去别处玩一会儿,等回来的时候,娘再给你买豆花吃?”
小鲤认真想了想,用力点头:“好!那我们先去玩!回来吃豆花!”
三人继续往前走,街道渐渐变得稍微热闹了些。
两旁店铺的幌子在微风中轻轻招展。
赵攸指着前方一家挂着“清韵茶馆”木质招牌的店面,兴致勃勃地对玉娘说:“大嫂,你看那家茶馆!里面有位说书先生,讲的故事可精彩了!点一壶最普通的清茶,只要十文钱,就能坐着一下午听书,又解乏又有趣。”
玉娘抬眼望去。
茶馆门面不大,但窗明几净,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抑扬顿挫的说书声和零星的叫好声。
“我们进去听一听。”玉娘说。
三人走进茶馆。一股混合着茶叶、陈旧木器的气息扑面而来。
堂内光线稍暗,但还算整洁。
几张方桌旁三三两两坐着茶客,多是些闲散的老人或走累了的行人。
前方一个简陋的小台子上,一位穿着半旧长衫、精神矍铄的老先生正醒木一拍,口沫横飞地讲着故事。
赵攸寻了个靠墙角的清净位置,招呼跑堂点了一壶最便宜的粗茶。
小鲤第一次来茶馆,好奇地东张西望,很快就被说书先生夸张的动作和响亮的声音吸引住了,虽然听不太懂那些江湖恩怨,但也看得津津有味,学着大人的样子,小口啜饮着赵攸给她倒的温茶水。
“话说那大侠被他恩人的女儿一剑砍下手臂,血如泉涌啊!”老先生声音陡然拔高,手臂用力一挥,仿佛那断臂之痛就在眼前,“他心灰意冷,万念俱灰之下,竟纵身跳下了那万丈悬崖……”
这惊险的情节瞬间将玉娘游离的注意力也拽了回来,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谁知苍天有眼!他命不该绝!竟在崖底枯骨堆中,捡到一本泛黄的绝世武功秘籍……”老先生的声音洪亮,抑扬顿挫,将刀光剑影、侠骨柔肠描绘得淋漓尽致。
周围的茶客们时而屏息凝神,时而又随着情节转折发出几声低低的喝彩或叹息。
赵攸和虎子他们之前来时听过这段,也就没有很认真,她觉得干喝茶嘴里没个嚼头,少了点滋味。
见玉娘也难得被吸引了片刻心神,便招呼跑堂:“小哥,再给我们上一小碟瓜子。”
“好嘞!”跑堂应声而去,很快端来一小碟油光发亮、香气扑鼻的瓜子。
赵攸很自然地掏出玉娘给她做的那个绣着几朵小花的小荷包,、鼓鼓囊囊的,她数出铜钱递给跑堂。
“这哪能让你给钱!”玉娘见状,立刻伸手按住了赵攸掏钱的手,也拿出了自己的荷包。
赵攸眼疾手快的将铜板放到跑堂举着的托盘上,那跑堂收了钱便笑着离开了。
“回家后我把钱还你。”玉娘哪好意思让小姑子给钱。
赵攸却笑嘻嘻对玉娘道:“哎呀大嫂,都是一家人,而且我也有份花钱,跟我还客气什么!我有钱!”
她拍了拍自己的小荷包,语气带着点小姑娘的得意,“过年的时候,娘给的压岁钱,还有二哥给的压岁钱,都在这儿呢!二哥给的可多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拈起一颗瓜子,熟练地嗑开,香喷喷的瓜子仁丢进嘴里。
赵攸这句话在玉娘心中激起涟漪。
她想起赵惊弦也给了她压岁钱。
三个簇新的红纸包,在除夕夜守岁时,由他亲手递过来。
她和小鲤、团团的,里面各一两银子。
她是大嫂,小叔子给她压岁钱,她自然不好接。
她慌忙推拒:“二郎,这使不得!”
他却只是温和地笑了笑:“大嫂,过年图个喜庆,拿着吧,给孩子们也添个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