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短暂的异响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涟漪过后,留下的是更深沉的不安。队伍保持着高度警戒,以更慢的速度向缓坡顶端移动。每一步都踏得极其小心,生怕惊扰了这片寂静之下可能潜藏的任何东西。
苏渺将大部分心神都用于感知炎阳晶核与地底深处的联系。那丝高频的震颤感持续不断,虽然微弱,却像一根绷紧的丝线,连接着未知的深渊。晶核传来的“警惕”感也越来越明显,温热的脉动中带上了一种蓄势待发的意味。
终于,队伍抵达了缓坡的顶部。
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坡顶之后,并非预想中的冰蚀平原,而是一道巨大得超乎想象的裂谷!裂谷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某种无法想象的巨力硬生生撕开的大地伤口。向下望去,深不见底,只有一片浓郁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黑暗。裂谷的宽度极广,对面崖壁在稀薄的雪雾中若隐若现,难以估量距离。
更令人心惊的是,从裂谷深处散发出的那股几乎凝成实质的“寂灭”气息。站在边缘,内息的流转变得更加滞涩,生机流逝的感觉也越发清晰,仿佛有一只冰冷的手正在轻轻拉扯着灵魂,要将它拽入那无底的黑暗之中。连飘落的雪花靠近裂谷口时,都似乎变得更加缓慢、更加沉重。
“地图有误……或者说,这裂谷是近期才形成的?”玉衡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他蹲下身,仔细查看裂谷边缘的冰层断面,“断口很新,冰层内部的纹理显示,这里的撕裂发生的时间不会超过半年。”
苏渺强忍着那股令人心悸的吸力和灵魂层面的不适,集中精神感知炎阳晶核。此刻,晶核的反应达到了顶峰!那股“趋向性”变得无比强烈,直指裂谷深处,甚至传来一种想要挣脱束缚、飞入其中的冲动。同时,那种高频的震颤感也变得更加清晰,源头赫然就在这裂谷之下!
“在下面……”苏渺用手语急切地表达,指向深不见底的黑暗。
玉衡的脸色变得无比严肃。裂谷的出现完全打乱了计划。下到这种充满未知死寂能量的深渊,其风险比在冰原上行走大了何止十倍!
就在这时,那名负责用长杆探路的青翼营战士突然发出一声低呼:“统领!这里有东西!”
众人立刻围拢过去。只见在裂谷边缘一处相对隐蔽的冰凹里,散落着几件不同寻常的物品:半截断裂的、样式奇特的黑色金属镐头,一块被撕扯下来的、带着暗红色污渍的灰色布料碎片,以及……几个深深嵌入冰层的、绝非人类所能留下的巨大爪痕!
玉衡拾起那截镐头,仔细端详。镐头的材质非铁非钢,触手冰凉,上面刻着一些扭曲的、如同蠕虫爬行般的诡异符号。
“这是……‘影宿’的制式装备!”玉衡的语气骤然冰冷,“他们果然已经来过了!而且看这痕迹,他们在这里发生过战斗,或者说,遭遇了什么东西!”
那爪痕巨大无比,每一道都深达数寸,边缘光滑,仿佛切割冰层如同切割豆腐。难以想象留下这爪痕的生物拥有何等恐怖的力量。
苏渺的心沉了下去。影宿不仅先一步找到了这里,而且还和某种守护着裂谷(或者说寂灭之根)的强大存在发生了冲突。从现场遗留的痕迹看,战斗似乎颇为激烈,影宿未必讨得了好,但这同时也意味着,下面的危险程度再次升级。
“看来,我们不是唯一的访客。”玉衡站起身,望向深不见底的裂谷,目光锐利如刀,“影宿在此受挫,要么已经退走,要么……就在这下面。无论如何,我们必须下去一探。”
下探裂谷,需要专门的工具和方案。玉衡迅速下令,战士们从行囊中取出备用的冰凿、绳索和钩爪。他们选择了一处相对平缓、冰壁看似坚实的区域作为下降点。
“我先下。”玉衡将绳索固定好,语气不容置疑,“苏姑娘,你跟在我后面,时刻注意晶核的反应。其他人依次跟上,保持警惕,注意冰壁和下方的情况。”
苏渺点了点头,将炎阳晶核握在手中,感受着它那指向深渊的、滚烫的渴望与警惕。
玉衡深吸一口气,身影如一片轻盈的雪花,沿着绳索向下滑去,很快便没入了裂谷上层的昏暗之中。苏渺紧随其后,她感觉到,每下降一分,周围的死寂气息便浓郁一分,那股汲取生机的冰冷力量也强大一分。炎阳晶核散发的温热成了她唯一的依靠,如同黑暗中的灯塔。
下降了约莫数十丈,光线几乎完全消失,只能依靠战士们携带的、散发着幽蓝光芒的“萤石”照明。冰壁不再是纯净的白色,而是开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蓝色,上面偶尔能看到一些冻结在冰层深处的、形态怪异的阴影,似是古老的植物,又或是某种生物的遗骸。
突然,玉衡的动作停了下来,他举起手,示意后方队伍暂停。他侧耳倾听,下方的黑暗中,似乎传来了极其细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冰壁上爬行。
几乎在同一时间,苏渺手中的炎阳晶核猛地爆发出一次强烈的光芒和热力,仿佛在发出最高级别的警告!
玉衡猛地抬头,厉声喝道:“小心!有东西上来了!”
话音刚落,只见从下方更深处的黑暗中,数十道惨白色的影子,如同鬼魅般沿着冰壁飞速攀爬而上!它们形态模糊,似人非人,肢体扭曲,移动时无声无息,只有那双空洞的眼眶中,闪烁着两点幽绿的、充满死寂与饥饿的光芒!
这些东西,正是被“寂灭”力量侵蚀扭曲后产生的冰渊诡影!
遭遇战,在这深不见底的冰渊裂隙中,猝然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