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枢”!
猎户汉子脱口而出的这两个字,如同钥匙,瞬间打开了某扇无形之门。
苏渺高举着那枚流光溢彩的白色薄片,心脏因紧张和期待而狂跳。周啸等人则瞬间握紧了兵刃,警惕地注视着那些神色大变的村民,气氛一时剑拔弩张。
那为首的猎户汉子死死盯着“星枢”,又猛地抬头审视苏渺和周啸,眼神变幻不定,充满了惊疑、戒备,以及一丝难以置信的激动。他抬手,缓缓示意身后的村民放下武器。
“这位姑娘,”他的声音依旧紧绷,却少了之前的敌意,多了几分郑重,“请问,这‘星枢’……你从何处得来?它的主人……现在何处?”
苏渺无法开口,只能将目光投向周啸。
周啸会意,沉声道:“此物主人身受重伤,命在旦夕,我等正是为救他性命,特来贵寨求取老参!还请行个方便!”
“重伤?!”猎户汉子脸色再变,急声道,“他现在何处?伤势如何?”
“就在三十里外我军临时营地,伤势极重,危在旦夕!”周啸语速加快,“时间紧迫,还请壮士先予援手,详情容后再禀!”
猎户汉子眉头紧锁,显然内心挣扎无比。他再次看了一眼苏渺手中的“星枢”,又看了看周啸等人焦急的神色,终于一跺脚:“好!你们随我来!但只许你二人进寨!”他指着周啸和苏渺,“其余军爷,请在寨外等候!”
“这……”周啸有些犹豫。
苏渺却对他点了点头,示意可以信任。对方认得“星枢”,且对其主人如此关切,至少暂时没有恶意。
周啸咬了咬牙:“好!便依壮士!”他回头对亲兵下令,“尔等在此等候,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擅入!”
“将军!”亲兵们有些担心。
“执行命令!”
“是!”
猎户汉子也对村民吩咐了几句,随后对周啸和苏渺道:“跟我来!”
他引着二人快步走向寨门。寨墙上的村民警惕地注视着他们,但并未阻拦。进入寨门,苏渺才发现这白草寨内部别有洞天。房屋依山势错落而建,结构紧凑,道路虽窄却干净整洁,甚至能看到一些训练场和了望塔的痕迹,与其说是村落,不如说更像一处隐秘的军事据点。
寨中百姓看到生人进来,纷纷投来好奇和警惕的目光,但看到引路的猎户汉子,便又各自忙碌去了。
猎户汉子带着二人径直来到寨子中心一处最大的石屋前。屋外有两名持刀壮汉守卫,见到猎户汉子,恭敬行礼:“石头领!”
被称为石头领的猎户汉子点了点头,对屋内扬声道:“七公!有贵客到!事关……‘星枢’!”
屋内沉默片刻,随后传来一个苍老却沉稳的声音:“进来吧。”
石头领推开门,示意周啸和苏渺进去。
屋内光线有些昏暗,陈设简单却干净。一位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眼神却异常锐利的老者,正坐在一张铺着兽皮的椅子上,手中摩挲着两颗光滑的铁胆。他虽年老,腰板却挺得笔直,浑身透着一股经年累月积淀下来的威严和力量。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周啸的铠甲,最后落在苏渺……以及她手中那枚“星枢”之上。
当看清“星枢”时,老者摩挲铁胆的手猛地一顿,眼中爆发出难以掩饰的精光!他缓缓站起身,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星枢’……你们从何得来?‘摇光’现在何处?他……出了何事?!”
摇光?这似乎是面具人的代号?
苏渺立刻将“星枢”递上前,同时用极快的速度在地上写道:【他重伤垂危,急需老参吊命!我们是他在边关的盟友!】
周啸也连忙补充道:“老先生,那位义士为揭露京城惊天阴谋、取得毒杀陛下的铁证而身受重创!我等拼死才将其救出,此刻他性命垂危,听闻寨中有救命老参,特来求取!还请老先生慈悲!”
“陛下……毒杀……铁证?!”老者(七公)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瞬间布满震怒与悲痛交织的复杂神情,他身体晃了晃,被旁边的石头领连忙扶住。
“他……他果然还是去了……”七公闭上眼睛,长长叹了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决然,“石头,去!将我药柜最底层那个紫檀木盒取来!快!”
“是!”石头领毫不迟疑,立刻转身进入内室,很快捧出一个长条形的古旧木盒。
七公打开木盒,里面铺着厚厚的锦缎,静静躺着一株须发俱全、形态饱满、色泽温润的野山参,药香扑鼻,一看便知年份极久,绝非凡品!
“这株参,是寨子最后的底蕴,本为应对不时之需。”七公将木盒推向周啸,“拿去吧!务必救活‘摇光’!”
周啸大喜,郑重接过:“多谢老先生!此恩黑云卫必不敢忘!”
“不必谢我。”七公摆摆手,目光却再次投向苏渺,眼神深邃,“姑娘,老夫可否冒昧问一句,你与‘摇光’,是何关系?他竟将‘星枢’交由你手?”
苏渺微微一怔,摇了摇头,写道:【他重伤昏迷前交予我,似有托付之意。我并不知此物具体用途。】
七公看着地上的字,又仔细打量了苏渺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却也未再多问,只是喃喃道:“星枢乃……身份凭证,亦是指引之钥。他既给你,必有深意……”
他沉吟片刻,忽然对石头领道:“石头,你带一队好手,携带伤药,随周将军一同前去营地!务必确保‘摇光’安全!并将寨中最好的金疮药和解毒散带上!”
“是!”石头领领命,立刻转身出去准备。
七公又看向周啸和苏渺,语气凝重:“两位,老夫观你们并非奸恶之徒,又与‘摇光’并肩作战,想必是可信之人。有些事,或许也该让你们知晓一二。”
他示意二人坐下,缓缓道:“这白草寨,并非普通村落。寨中众人,多是昔日‘天璇军’旧部后裔。”
“天璇军?”周啸闻言,浑身剧震,失声道,“可是二十年前,随同靖北王殿下远征漠北、却因朝廷断粮援而全军覆没的……那支天璇军?!”
“正是。”七公眼中流露出无尽的悲凉和恨意,“当年我等并非全数战死,部分伤残弟兄被殿下暗中安排至此隐姓埋名,休养生息,以待……唉,谁知后来殿下也……”他话语顿住,似乎涉及极大隐痛,不便多言。
周啸却是肃然起敬:“原来是天璇军的老英雄!末将失敬!”他身为边军将领,自然听过当年那支战功赫赫却命运悲惨的精锐部队的传说。
苏渺也是心中暗惊。靖北王?天璇军?这似乎又牵扯出一段尘封的历史和势力。
七公摆摆手,继续道:“‘摇光’,他……与靖北王渊源极深,亦是如今极少数还在外奔走、试图查清当年真相与现今乱局之人。他手中的‘星枢’,便是信物。此物关系重大,姑娘务必妥善保管。”
他话音未落,石头领已经带着五六名矫健彪悍、背着药箱弓箭的汉子回来了:“七公,都准备好了!”
“好!”七公起身,对周啸道,“周将军,事不宜迟,你们速速带药返回!石头他们熟悉山路,可护送你们一程,并协助救治‘摇光’!至于其他……待‘摇光’醒转,你们自可问他。”
周啸抱拳:“多谢七公!大恩不言谢!”
苏渺也深深行了一礼。
众人不再担搁,立刻动身。有了石头领这队熟悉地形、身手不凡的向导加入,返回营地的速度快了许多。
然而,就在他们距离营地还有不到十里路程时,前方负责探路的一名白草寨猎手突然发出一声急促的鸟鸣示警!
紧接着,一阵隐隐约约的、却绝非自然的轰鸣声,从营地方向传来!
周啸和苏渺脸色同时大变!
那是……投石机抛掷巨石的声音?!还有密集的箭矢破空声和更大的喊杀声!
营地正在遭受规模远胜之前的猛烈攻击!
“不好!”周啸目眦欲裂,猛地一夹马腹,“全速前进!快!”
苏渺的心也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拼命催动战马。
当他们冲上一处高坡,遥望营地时,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只见营地四周,不知何时出现了数百名蛮族精锐,甚至还有几架简易的投石机,正在不断向营地内抛投巨石和火油罐!赵莽正指挥着黑云卫士兵依托地形拼死抵抗,但显然寡不敌众,防线已是岌岌可危!
而在蛮族军阵的后方,一面绣着狰狞狼头的黑色大旗下,一名身材高大、穿着华丽铠甲、脸上带着一道恐怖刀疤的蛮族将领,正骑在马上,冷漠地注视着战场。
更让苏渺头皮发麻的是,在蛮族将领的身旁,竟然站着几个穿着中原服饰、却与蛮族将领谈笑风生的人!为首者,是一个面色苍白、眼神阴鸷、摇着一柄折扇的文士!
那文士的侧脸,竟与昨日那个假冒的“温喻言”有七八分相似!
高焕的人,竟然和蛮族大将明目张胆地站在一起?!
他们这是要不惜一切代价,彻底将面具人和所有知情人,连同这支黑云卫小队,全部剿灭在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