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在下沉,又在某种超越物质的力量中急剧上升。
当苏渺的精神力触碰到那令牌虚影的瞬间,她感觉自己仿佛撞破了一层无形的薄膜,闯入了一个光怪陆离、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领域。这里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空间的概念,只有无数流动的、闪烁着各种光泽的“线条”和“符号”构成的无垠背景。
它们是“规则”的显化,是构成这个“书中世界”最底层的逻辑代码。
庞大、浩瀚、精密,却又带着一种……人为斧凿的痕迹。一些线条显得格外粗壮、明亮,构成了世界的主干(比如皇权至上、嫡庶尊卑),而另一些则纤细黯淡,仿佛随时会断裂(比如“苏渺”必死的结局、萧景珩扭曲的养成史)。
她能“看”到,代表萧景珩与“血玉”能量连接的那几条核心“线条”,此刻正因为观星台的反噬和世界修正力的介入,而剧烈地颤抖、扭曲,光芒迅速黯淡,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就是这里!
苏渺的灵魂在呐喊,穿越者的特质与“学术纠偏系统”的力量在这一刻被激发到极致。她没有试图去修复或破坏这些“代码”——那远非她现在的能力所能及。她所做的,是更取巧,也更危险的一件事——
她将自己全部的意志,对“苏渺”这个角色不该如此终结的愤懑,对知识、对理性、对挣脱既定命运的渴望,凝聚成一股纯粹的信息流,如同一支无形的“逆命之笔”,狠狠地“点”向了那条最为粗壮、却也最为不公的,代表着“苏渺及笄礼被诬陷通敌凌迟”的命运之线!
她没有试图抹去这条线,那会引起整个逻辑体系的崩塌。她所做的,是“注释”,是“质疑”,是强行在这条坚固的规则旁,用自身的存在和行动作为“论据”,烙下了一个全新的“变量”!
“此判定逻辑存在谬误!证据链不成立!角色行为动机与设定冲突!结论无效——需重新演算!”
这不是力量层面的对抗,而是逻辑层面的“辩驳”!是以一个来自世界之外的灵魂,一个携带着“系统”这种超规则存在的个体,对这个世界既定剧本发起的终极挑战!
“嗡——!!!”
整个规则领域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剧烈震荡!所有流动的线条和符号都出现了刹那的凝滞和混乱!那条被苏渺“注释”的命运之线,更是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其上闪烁的光芒变得极不稳定,仿佛随时可能崩断,又或者……被强行赋予新的走向!
……
现实层面,山巅之上。
正与苏珩激战的萧景珩,猛地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攻势瞬间瓦解!他感觉不仅仅是力量在流失,某种更深层次的、与他性命交关的东西正在被动摇、被否定!他看向苏渺的方向,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与……一丝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你……你到底做了什么?!”他嘶吼着,再不复之前的冰冷与掌控。
苏渺猛地从那种玄之又玄的状态中脱离,回归现实。剧烈的头痛让她几乎晕厥,七窍中都渗出了细微的血丝,灵魂仿佛被撕裂般疼痛。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某种无形的枷锁,松动了!
也就在这一刻——
【警告!世界底层逻辑受到未知冲击!修正力过载!】
【检测到宿主介入核心规则……重新评估任务难度……】
【“学术纠偏系统”权限临时提升!解锁终极辅助模块:【规则透镜】!】
【警告:此状态极度危险,请宿主谨慎使用!】
脑海中,系统的提示音以前所未有的急促和严肃响起。同时,苏渺感觉自己的“视野”变了。她看向激战中的萧景珩,不再仅仅看到他的身影和招式,更能“看”到他周身缠绕着的、那些代表着其气运、命数、以及与这个世界关联的,细微而脆弱的“规则之线”!
其中几条连接着他心脉与精神核心的线,正因为世界反噬和苏渺之前的“注释”,而变得异常黯淡、紊乱,布满了裂痕!
机会!
苏渺强忍着重伤与精神透支,猛地抬头,声音嘶哑却带着穿透一切的力量,对正在苦苦支撑的苏珩喊道:“兄长!攻他左肋下三寸,灵墟穴!还有眉心祖窍!”
这不是武学的破绽,而是……规则的薄弱点!是萧景珩此刻与这个世界连接最不稳定、最容易被撬动的地方!
苏珩虽不明所以,但对苏渺的信任让他毫不犹豫地执行!长枪如毒龙出洞,放弃所有防御,凝聚毕生功力,精准无比地刺向苏渺所指的两处!
萧景珩脸色剧变,他本能地感觉到这两处并非寻常要害,却给他带来了致命的危机感!他试图闪避格挡,但体内力量的紊乱和规则层面的动摇,让他的动作慢了半拍!
“噗嗤!”
枪尖率先刺入左肋灵墟穴!并非深入脏腑,但萧景珩却如遭雷击,周身气息猛地一滞,护体罡气瞬间溃散大半!
紧接着,苏珩变招奇快,枪尾如锤,顺势上挑,狠狠点向他的眉心祖窍!
“不——!”萧景珩发出绝望而不甘的咆哮,强行偏头。
“砰!”
枪尾未能直接点中眉心,却重重砸在他的太阳穴上!
“噗!”萧景珩狂喷一口鲜血,其中竟夹杂着些许内脏碎片和诡异的幽蓝色光点!他眼中的神采迅速黯淡下去,身体晃了晃,终于支撑不住,单膝跪倒在地,只能凭借残存的内力勉强维持不倒。
他败了。
不是败在武力,而是败在了他对世界规则的窃取与扭曲被更高层次的力量所反噬,败在了苏渺这个“变量”以他无法理解的方式,撬动了他赖以存在的根基。
山下的厮杀声也渐渐停歇。东宫侍卫们看到太子重伤跪地,士气瞬间崩溃,或被斩杀,或四散逃窜。
苏珩拄着长枪,剧烈地喘息着,身上又添了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但他依旧挺直了脊梁,一步步走到苏渺身边,将她护在身后,警惕地看着跪倒在地的萧景珩。
苏渺在苏珩的搀扶下,勉强站直身体。她看着气息萎靡、眼神空洞的萧景珩,心中并无多少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历经劫波后的疲惫与苍凉。
“萧景珩,”她声音沙哑地开口,“你汲汲营营,妄图掌控一切,最终,却连自己的命运都未能看清。”
萧景珩缓缓抬起头,脸上血迹与尘土混杂,显得狼狈不堪。他看着苏渺,那双曾经冰冷锐利的眼眸,此刻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败,以及一丝挥之不去的、扭曲的执念。
“成王……败寇……”他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风箱,“苏渺……孤……终究……是……因你……而……”
他的话未能说完,又是一口鲜血涌出,整个人彻底失去了意识,重重倒地。
星辉彻底隐去,黎明前最深的黑暗笼罩了北邙山巅。只有残留的能量余波和浓重的血腥味,诉说着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逆命之战。
苏渺看着昏迷的萧景珩,又望向东方天际那即将破晓的一线微光。
及笄礼的死局,破了。
萧景珩的威胁,暂时解除了。
但这个世界更深层的秘密,以及她这个“逆命者”未来的道路,似乎才刚刚揭开一角。
她握紧了苏珩温暖而有力的大手,感受着劫后余生的真实。
新的篇章,将由她亲手书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