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之期,转瞬即逝。
隐星谷在这十天里,如同一台高效运转的战争机器,为三支即将远行的队伍做着最后的准备。药阁灯火通明,赶制着各类疗伤、避毒、恢复内力的丹药;器堂叮当作响,优化着装备,加固着飞舟;秘库之中,相关的典籍副本和星图拓片被大量复制、分发。
第十日清晨,谷中广场。
三艘经过伪装、型号各异的星纹飞舟已然准备就绪,静伏于地,如同即将扑向猎物的猛兽。
玉衡、开阳、苏渺、萧玦以及众多观星阁弟子齐聚于此,气氛肃穆而凝重。
玉衡站在众人之前,银白面具在晨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诸位,前路艰险,使命重大。南疆林海,诡谲莫测;东海归墟,波涛凶险;中州天京,龙潭虎穴。然,为苍生计,为百年约,此行之责,重于山岳!”
他目光扫过三支队伍:“望诸位谨记,此行以探查、寻物为主,非到万不得已,避免冲突,保全自身,方为上策。一切信息,及时通过星纹秘讯传回。”
“谨遵统领之命!”众人齐声应和,声震山谷。
开阳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但眼神深处却闪烁着兴奋与锐利。他拍了拍自己那艘看起来最不起眼、甚至有些破旧的灰褐色飞舟,对身后五名精干手下笑道:“走了兄弟们,带你们去南疆抓虫子、泡温泉!”
他这一队,人员最为精简,但个个都是擅长隐匿、追踪、丛林生存的好手,更有一名精通巫蛊之术的客卿长老随行。
萧玦则是一身利落的青翼营劲装,神情冷峻。他的飞舟线条流畅,通体湛蓝,更适合水域行动。他身后的六名队员,皆是从青翼营中挑选出的水性极佳、精通合击阵法的高手。“出发。”他言简意赅,率先登船。
最后,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苏渺身上。她将前往最复杂、最敏感的中州天京。与她同行的,只有两人。一位是精通易容、谍报与帝都人情往来的老成执事,名为墨规;另一位,则是伤势基本痊愈、主动请缨护卫的阿武,他失去的右臂已装上了一个精巧的、由星纹金和灵木打造的机关义肢,虽不及原臂灵活,但战力恢复了大半。
苏渺对着玉衡和开阳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萧玦,眼神交汇间,无需多言,尽是嘱托与信任。她转身,走向那艘看起来最为普通、如同富家子弟游山玩水所用的华美楼船式飞舟。这是玉衡特意安排的伪装。
三艘飞舟依次升空,在隐星谷上空略作盘旋,便朝着三个截然不同的方向,化作流光,激射而去!
开阳的灰褐色飞舟,钻入云层,悄无声息地掠向西南方的南疆。
萧玦的湛蓝飞舟,破开气流,径直投向东方那水汽氤氲的海域。
苏渺的华美楼船,则不紧不慢,朝着大陆中央、气象万千的中州天京方向驶去。
玉衡立于谷口,目送三路兵马消失在天地尽头,久久未动。他知道,赌上观星阁未来命运的棋盘,已经落子。而执子之人,已奔赴各自的战场。
……
苏渺所在的楼船飞舟内部,远不如外表看起来那般奢华。核心区域经过了改造,设有静室、丹房以及一个小型的星纹推演台。
墨规老者正在仔细核对着一摞关于天京城各方势力、风俗禁忌以及皇城布局的卷宗。他面容普通,属于丢进人海就找不到的那种,但一双眼睛却透着看透世事的精明与沉稳。
“苏姑娘,”墨规开口道,声音平和,“根据安排,我们将以‘江南富商苏家’远房旁支,入京探亲兼考察商路的名义进入天京。苏家在天京确有产业,身份经得起查验。抵京后,我们会先安顿在城西的‘锦绣阁’,那是观星阁的秘密产业之一。”
苏渺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她坐在推演台前,手中星枢散发着微光,正在感应着天京方向那块碎片的波动。距离尚远,感应依旧模糊,但那种与龙脉、与王朝秩序隐隐相连的感觉,却挥之不去。
阿武则沉默地擦拭着他那柄新的制式长刀,机关义肢的指关节活动时,发出细微的机括声。他的眼神比受伤前更加沉静,也更加坚定。
飞舟平稳地飞行着,穿过云海,下方是连绵的青山与繁华的城镇。越是靠近中州核心,人烟越是稠密,天地间的元气也似乎更加活跃,带着一种堂皇正大、万邦来朝的气象。
数日后,远方地平线上,出现了一片无比雄伟、仿佛与天相接的庞大城市轮廓。金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高大的城墙如同巨龙盘踞,无数车马人流在官道上穿梭不息,一派盛世繁华景象。
大胤皇朝的心脏,天下之中——天京城,到了。
飞舟开始降低高度和速度,按照既定的“商船”路线,朝着指定的空港缓缓驶去。
苏渺站在舷窗边,望着那座越来越近的巨城。她能感觉到,怀中的炎阳晶核传来一阵轻微的、仿佛被某种同源又相斥力量引动的悸动。而星枢对那块碎片的感应,也清晰了一丝。
天京城,龙气汇聚,藏龙卧虎。她这块“他山之石”,能否在这里找到想要的“玉”,又能否在这潭深不见底的水中,安然无恙?
飞舟轻轻一震,平稳地降落在了天京西侧的空港码头。
舱门打开,外面喧嚣的人声、车马声、以及属于帝都特有的、混合着香料、尘土与权力的复杂气息,瞬间涌了进来。
苏渺深吸一口气,戴上墨规早已准备好的、遮住半张脸的轻纱帷帽,在墨规和阿武一左一右的护卫下,踏上了天京的土地。
新的挑战,就此开始。而在这座城市的深处,那块关乎世界秩序的碎片,正静静等待着她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