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灭之根的意志,如同退潮般缓缓收回,湖心那团凝聚的暗影重新开始缓慢变幻,恢复了那种亘古不变的、非生非死的状态。但它最后传递出的信息,却像烙印一样刻在苏渺和玉衡的心头——时间,是最大的敌人。
心湖空间内外时间流速的巨大差异,让每一步决策都充满了紧迫感。在此地多耽搁一刻,外界就可能已过去数日甚至更久,影宿的阴谋、渊门的不稳,都可能已发展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必须立刻返回!”玉衡当机立断,声音斩钉截铁,“将此地所知一切,尽快告知阁内,集思广益,寻找那一线生机!”
苏渺重重点头,她深知此刻分秒必争。虽然身体和精神都疲惫到了极点,但一股强烈的责任感支撑着她。
两人不再犹豫,玉衡扶住虚弱的苏渺,转身便向来的甬道走去。幸存的几名青翼营战士紧随其后,人人面色凝重,归心似箭。
返回的路途,因有了来时的经验和对星图路径的熟悉,速度加快了不少。再次经过那能蚀骨销魂的寒潭冥水时,苏渺已能较为熟练地操控炎阳晶核的力量,凝聚光斑,带领队伍快速通过。穿过千幻冰林,她依靠晶核的感应,避开了那些能量混乱的冰柱,选择了最平稳的路径。
然而,即便归途顺利,那种无形的压力始终萦绕在众人心头。每一次呼吸,都仿佛能听到外界时间流逝的滴答声,催促着他们不断加快脚步。
当队伍终于沿着螺旋冰梯向上,重新感受到裂谷上方那相对“正常”的冰冷空气时,所有人都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虽然只是过去了不到两日(心湖时间),但经历的生死危机和获悉的惊天秘密,却让这段时间显得无比漫长。
玉衡没有丝毫停歇,立刻下令:“全速返回隐星谷补给点!沿途简略汇报情况,但核心机密,除我与苏姑娘外,不得外泄!”
“是!”战士们齐声应道,尽管个个带伤疲惫,但眼神中却燃烧着坚定的火焰。
队伍如同离弦之箭,在苍茫的雪原上疾驰。玉衡甚至不惜消耗内力,施展轻功,带着苏渺赶路。风雪扑面,但此刻的寒冷,与心湖那吞噬一切的死寂相比,反而显得微不足道。
苏渺伏在玉衡背上,怀中的炎阳晶核持续散发着温养的力量。她闭目凝神,一边恢复体力,一边在脑海中不断推演着那个“人造平衡器”的模糊构想。需要什么样的能量结构?需要何种材料承载?如何模拟生与灭那动态的、却又绝对平衡的规则?这些问题如同乱麻,但她知道,必须尽快理出头绪。
途中,他们遇到了玉衡提前派出、在裂谷外围接应的小队。汇合后,队伍实力增强,速度更快。
日夜兼程,几乎没有任何停歇。渴了啃一口冰,饿了吞一颗行军丸。所有人的目标只有一个——尽快赶回隐星谷!
终于,在离开心湖后的第三天傍晚,熟悉的隐星谷山隘轮廓,出现在了风雪弥漫的地平线上。
“到了!”一名战士忍不住激动地喊道。
玉衡和苏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如释重负,但更多的,是即将面对更大挑战的凝重。
谷口的哨兵早已发现了他们,立刻发出信号。很快,谷内人影闪动,开阳那带着几分戏谑却难掩关切的声音远远传来:
“哟呵!可算回来了!再晚几天,我还以为你们被哪个冰窟窿里的雪女扣下当压寨相公了呢!”
身影一闪,开阳已出现在谷口,依旧是那副慵懒不羁的模样,但眼神在扫过队伍,看到人人带伤、神色疲惫,尤其是玉衡手臂上未愈的伤口和苏渺苍白的脸色时,瞬间锐利了起来。
“看来这趟‘散步’,不太平啊?”他挑眉问道,语气轻松,但周身已隐隐有星力流转。
玉衡没有废话,直接道:“立刻召集所有核心人员,有要事相商,关乎存亡!”
开阳脸上的玩世不恭瞬间收敛,他深深看了玉衡和苏渺一眼,点了点头:“跟我来。”
一行人迅速进入谷中,直奔中央最大的石屋。消息很快传开,留守的几位观星阁长老和重要执事,以及伤势好转不少的萧玦,都匆匆赶来。
石屋内,炉火熊熊,却驱不散众人脸上的寒霜。
玉衡示意苏渺坐下休息,自己则站在中央,环视一圈,沉声开口,将永冻湖深处的发现、寂灭之根的存在、影宿的阴谋、古老契约的真相、以及那内外时间流速的致命差异,尽可能清晰而简洁地叙述了一遍。
每说出一句,屋内的气氛就凝重一分。当听到“双钥归位,意识湮灭”与“拒绝归位,万物永寂”这两个残酷选项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与沉重。
萧玦更是猛地看向苏渺,眼中充满了担忧与复杂。他没想到,苏渺此行,竟然背负了如此可怕的命运抉择。
“……情况便是如此。”玉衡最后总结道,“我们没有太多时间犹豫。苏姑娘提出了一个可能的方向——寻找替代意识承载平衡之物。但这需要集中我们所有的智慧和资源,进行前所未有的探索和尝试。同时,外界的影宿威胁,也必须尽快清除,否则他们随时可能再次干扰甚至破坏我们的计划。”
屋内一片寂静,落针可闻。这个突如其来的、关乎世界命运的重担,压得每个人几乎喘不过气。
开阳摩挲着下巴,打破了沉默,他的眼神亮得惊人:“人造平衡器?嘿嘿,有点意思!比直接牺牲好玩多了!小丫头,你这脑子果然跟常人不一样!”
他看向苏渺,语气变得认真起来:“不过,这玩意儿可不是拍拍脑袋就能造出来的。需要最顶尖的星象推演、能量构型、材料学……甚至可能涉及到我们尚未理解的规则层面。观星阁的老底儿,怕是都得翻出来晒晒了。”
一位须发皆白的长老颤声问道:“可是……时间……外界的时间……”
“所以必须双管齐下!”玉衡斩钉截铁,“一部分人,立刻开始研究替代方案,由开阳主导,苏姑娘协助,调动阁内一切相关典籍和资源。另一部分人,由我带领,尽快肃清北疆影宿势力,确保后方稳定,并密切关注渊门动向!”
决议迅速达成。没有人退缩,面对这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观星阁展现出了千年传承的担当与魄力。
苏渺站起身,虽然虚弱,但眼神坚定如磐石。她看向玉衡,看向开阳,看向屋内的每一个人。
“我会尽我所能。”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归途的终点,并非休憩的港湾,而是另一场更加艰巨、与时间赛跑的征程的起点。古老的秘密已然揭晓,而改写命运的尝试,就在此刻,于这极北风雪中的隐秘山谷里,悄然启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