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冰晶迷廊,眼前的景象再次变幻。通道变得宽阔而规整,仿佛人工开凿的甬道,四壁是光滑如墨的玄武岩,与之前的冰晶世界截然不同。空气中那股纯粹的、令人窒息的死寂感达到了顶点,仿佛每一口呼吸都在吞噬着生命力。温度低得难以想象,连战士们呼出的气都在离开口腔的瞬间冻结成冰晶粉末,簌簌落下。
甬道尽头,隐约传来一片幽暗、朦胧的光芒。那光芒并非温暖,而是一种冰冷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微光。
玉衡示意队伍放慢速度,极致警惕。他低声道:“按照星图指示,前方应该就是‘寂灭之根’所在的‘永寂心湖’。那是寂灭规则凝聚的核心之地,万事万物归于终极静止之所。大家收敛所有气息,非到万不得已,绝不可动用内力,更不可泄露丝毫生机。”
苏渺感到怀中的炎阳晶核前所未有地“活跃”起来。那种强烈的“趋向性”几乎化为实质的拉扯感,但同时,晶核本身也传递出一种极致的“警惕”与“凝重”,温热的脉动变得缓慢而有力,仿佛一头蓄势待发的雄狮,面对着自己的宿命之敌。
她深吸一口冰冷的、几乎能冻裂肺腑的空气,将晶核的共鸣维持在一种极其内敛而精准的状态,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
队伍悄无声息地靠近甬道尽头。
眼前豁然开朗,但所见景象却让所有人的呼吸都为之一滞。
这是一个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巨大地下空间。空间的中心,并非湖水,而是一片浩瀚无垠的、仿佛由最纯粹的“静止”与“虚无”构成的……“镜面”。这镜面平滑如砥,倒映不出任何影像,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吞噬一切光线的幽暗。它散发着冰冷到极致的光芒,正是之前看到的微光来源。这便是“永寂心湖”——并非由水构成,而是由凝固的寂灭规则本身形成的领域。
在心湖的“湖心”位置,悬浮着一物。
那并非预想中的晶石或器物,而是一团不断变幻形态的、深邃的“暗影”。它时而收缩成一点,仿佛宇宙奇点;时而扩散成一片,如同星云漩涡;时而又化作无数细碎的、如同尘埃般的黑色光点,遵循着某种玄奥的轨迹流转。它没有固定的形态,却散发着统御此地一切死寂规则的绝对权威。一股苍凉、古老、仿佛承载着万物终结意义的意志,从这团暗影中弥漫开来,笼罩着整个空间。
寂灭之根!
它就在那里,近在咫尺,却又仿佛隔着无尽的时空,遥远得不可触及。
心湖的四周,并非空无一物。靠近甬道出口的“湖岸”,是一片相对坚实的黑色岩石地带。而此刻,在这片岩石地带上,赫然有着明显的战斗痕迹——几具身披灰色斗篷、佩戴着影宿标志的尸体以各种扭曲的姿态倒伏在地,他们的尸体并未腐烂,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静止”状态,仿佛连死亡本身都被冻结了。还有一些散落的、闪烁着不祥幽光的法器碎片。
影宿果然先一步抵达了这里,并且显然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玉衡目光锐利地扫过现场,低声道:“看他们的死状,并非被外力击杀,而是……生机被瞬间彻底抽空,连灵魂都寂灭了。是寂灭之根的力量反噬?”
苏渺的注意力则完全被湖心的那团暗影所吸引。在她的感知中,炎阳晶核与那团暗影之间,产生了一种无法言喻的、超越对抗的复杂联系。那不仅仅是能量的相克,更像是一种……残缺的共鸣?仿佛它们本是一体,却被强行分离了亿万年,充满了渴望重逢的悲伤与孤独。
她尝试着,将一丝极其温和的、不带任何强制意味的意念,通过炎阳晶核,缓缓投向那团暗影。
没有回应。
那团暗影依旧按照自己的规律变幻着,对苏渺的试探毫无反应,仿佛她与晶核的存在,不过是无边死寂中的一粒微尘。
但苏渺没有放弃。她回想起星图那个关键节点的提示——阴阳平衡,特定共鸣。她不再试图去“沟通”或“理解”,而是调整自身的心境,努力去“模仿”那种极致的“静”。
她放缓呼吸,收敛心神,甚至暂时屏蔽了对外界的大部分感知,将自己想象成一块石头,一滴冰,融入这片绝对的死寂之中。同时,她引导炎阳晶核的力量,不是散发生机,而是模拟出一种内敛的、近乎“寂灭”的平衡状态——生机潜藏于内,死寂显化于外。
这是一种极其危险的尝试,如同在万丈深渊边缘舞蹈,稍有不慎,就可能假戏真做,被真正的寂灭同化。
然而,就在苏渺的心神与气息无限接近于“静”的刹那,异变发生了!
湖心的那团暗影,第一次出现了肉眼可见的波动!它变幻的速度微微一顿,中心那最深沉的黑暗处,似乎……睁开了一只“眼睛”?
那并非真正的眼睛,而是一个更加深邃、仿佛能吞噬一切意识和存在的“点”。一股庞大、冰冷、没有任何情感,却带着一丝探究意味的意志,如同潮水般扫过整个心湖空间,最终停留在了苏渺……或者说,她怀中的炎阳晶核之上!
苏渺浑身一僵,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都被冻结、看穿。她死死守住心神中那一点由晶核守护的生机火种,维持着那种危险的平衡。
那意志在苏渺和晶核上停留了数息,似乎确认了什么。然后,一股微弱却清晰的意念,直接回馈到了苏渺的心神之中。
那意念并非语言,而是一幅破碎的画面,一段模糊的感觉:
—— 无尽的星空崩灭,万物归墟,唯有两点光芒不灭,一者炽热如阳,一者沉寂如渊,相互环绕,坠向未知……
—— 巨大的悲伤与孤独,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弃……
—— 一个冰冷的誓言,一个关于“重启”与“葬送”的约定……
这信息碎片如同洪流般冲入苏渺的脑海,让她头痛欲裂,几乎无法思考。但她死死抓住了其中的关键!
寂灭之根,并非纯粹的毁灭意志!它和炎阳晶核一样,是某个古老存在的一部分,承载着一段被遗忘的、关乎世界存亡的沉重使命!
而就在苏渺竭力消化这惊人信息的同时,玉衡突然低喝一声:“不对!还有活口!”
只见在远处一块巨岩的阴影下,一道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模糊身影缓缓站了起来,手中握着一柄缠绕着不祥黑气的匕首,正用一种疯狂而贪婪的眼神,死死盯着湖心的寂灭之根,以及……刚刚与寂灭之根产生了联系的苏渺!
是影宿的残存者!他一直潜伏在此,等待时机!
真正的危机,在这一刻才骤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