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晶叁…饵…宫宴……”
面具人吐出的这几个破碎的词组,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印刻在苏渺的脑海。掌心那几粒深紫色、泛着诡异光泽的晶砂,更是重若千钧,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高纯度砒霜!宫宴下毒!
真相竟是如此歹毒而又隐秘!难怪太医院诊断不出,这根本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
“姑娘?你认得此物?”周啸见苏渺脸色苍白,死死盯着那几粒晶砂,急忙问道。
苏渺重重点头,用炭笔在纸上飞快写道:【此乃极纯砒霜,别名紫晶叁。性极烈,微量即可致命。下毒者将其浸于饵料,借宫宴之机让陛下服下,发作缓慢,状似恶疾。此为铁证!】
周啸和一旁的赵莽看清纸上内容,皆是倒吸一口凉气,浑身发冷!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得知陛下竟真是以如此阴毒的方式被谋害,依旧感到无比的愤怒和悲凉!
“天杀的高焕!狗贼!吾必将汝碎尸万段!”赵莽双眼赤红,低声咆哮,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周啸亦是面色铁青,牙关紧咬:“此仇不共戴天!”他看向气息奄奄的面具人,眼神无比复杂,“这位义士,竟能取得如此关键的证物……他究竟是谁?又经历了何等凶险?”
然而,此刻并非追查这些的时候。面具人经过方才那番回光返照般的挣扎,此刻已是气若游丝,脉搏微弱得几乎摸不到,仿佛下一刻就要油尽灯枯。医官在一旁满头大汗,施针用药,却收效甚微,面露绝望之色。
“他……他恐怕不行了……”医官声音颤抖,“伤势过重,失血太多,又强行提气示警,元气彻底耗尽了……除非有百年老参之类的吊命宝药,或许还能多撑一时半刻……”
百年老参?这荒郊野岭,战乱之地,去哪里寻这等宝药?
周啸眉头紧锁,目光扫过四周荒凉的山丘,沉声道:“此地向东三十里,有一处名为‘白草寨’的村落,听闻村中曾有采药人珍藏有一株老参,不知如今是否还在。我立刻派快马前去求取!”
“来不及了!”医官摇头,“义士之况,恐难撑过一个时辰!何况那白草寨是否还有药,寨民是否肯给,都是未知之数!”
一个时辰?苏渺的心猛地沉了下去。看着面具那张毫无生气的脸,想起他一次次在危难中出现,想起他拼死带出的证据,一股强烈的不甘涌上心头。
不能让他死!他背负着太多的秘密和希望,他绝不能就这样死去!
现代医学知识在她脑中疯狂闪现。重度失血性休克、多器官功能衰竭、毒素残留……在没有现代医疗设备和药物的情况下,如何延续他的生命?
常规方法肯定不行!必须兵行险着!
她猛地抓住医官的手臂,急切地用手语比划,同时指向那些之前用来对付毒烟、尚未用完的、略带碱性的尿液和清水,又指了指面具人,做出混合、灌服的动作。
——用少量尿液混合清水,给他灌下去!
医官看懂她的意思,顿时惊得目瞪口呆:“姑…姑娘!这…这如何使得?此乃污秽之物,况且义士已然如此虚弱,这岂不是雪上加霜?!”
周啸和赵莽也愣住了,完全无法理解苏渺这看似荒唐的举动。
苏渺急得额头冒汗,她知道这很难解释,但这是目前唯一可能有点理论依据的办法!砒霜中毒的机理之一是严重脱水和电解质紊乱,加重休克。虽然面具人主要是外伤失血,但体内残留的毒素可能加剧了这一过程。尿液中含有一定的尿素、电解质和微量的固醇类物质,在极端缺乏补液手段的古代,极度稀释后作为一种万不得已的、刺激循环、补充部分电解质的“土办法”,并非完全无稽之谈!这在极端生存手册中甚至有过记载!
她无法详细解释这些,只能无比坚定地看着周啸,重重点头,眼神传递着“相信我”的恳求。
周啸看着苏渺那双清澈却充满决绝和自信的眼睛,又看了看濒死的面具人,想起她之前一次次看似不可思议却总能奏效的办法,猛地一咬牙:“听她的!照做!”
“将军!”医官还想劝阻。
“快!”周啸厉声道,“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一切后果,本将承担!”
医官只得硬着头皮,取来少量尿液,用大量清水反复稀释后,撬开面具人的牙关,极其小心地一点点灌了进去。
所有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紧紧盯着面具人的反应。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面具人依旧毫无动静,脸色死灰。
就在众人以为失败了的时候——
面具人的喉咙里忽然发出一声极轻微的咕噜声,紧接着,他的眉头似乎极其轻微地蹙了一下!虽然依旧没有醒来,但那原本几乎消失的呼吸,似乎……似乎增强了那么一丝丝?!虽然微弱,却不再是随时会断绝的状态!
“有……有效!”医官惊喜地低呼出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连忙再次探测脉搏,果然,虽然依旧微弱至极,却比刚才多了一点点力度和节律!
周啸和赵莽也松了口气,看向苏渺的目光充满了惊奇和难以置信。这姑娘,究竟还有多少神奇的手段?
苏渺紧绷的神经也稍稍放松,但她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最多暂时吊住他一丝生机,若无真正有效的治疗和药材,他依旧撑不了多久。
“周将军,”苏渺写道,【此法仅能暂缓。必须尽快取得老参或其他补气吊命的良药。白草寨,必须去一趟。】
周啸神色凝重地点头:“本将亲自带一队精锐前去!赵大人,营地安危和这位义士,就托付给你了!”
赵莽抱拳:“将军放心!末将在,营地在!”
周啸不再犹豫,立刻点齐十余名骑术精湛的亲兵,翻身上马,正要出发——
苏渺却上前一步,拉住了他的缰绳,快速写道:【将军且慢!我随你同去!】
周啸一愣:“姑娘,此去路途虽不远,但恐有风险,你……”
苏渺眼神坚决,写道:【我识药理,可辨药材真伪年份。且若寨民有疑,或可周旋。】她实在放心不下,担心周啸这些军汉不谙药性,错失了救命良药。而且,她隐隐觉得,那白草寨,或许并非普通村落那么简单。
周啸略一沉吟,想到苏渺的种种不凡,终于点头:“好!姑娘上马!”
一名亲兵让出一匹战马,苏渺艰难地爬上去。她虽不擅骑术,但此刻也顾不得了。
“驾!”周啸一扬马鞭,十余骑如同离弦之箭,冲出营地,向着东面疾驰而去。
三十里路,快马加鞭,不过小半个时辰。
越是靠近白草寨,周遭的地形越是崎岖,山路蜿蜒隐蔽。若不是周啸似乎对此地颇为熟悉,极难找到路径。
终于,在一片山坳深处,看到了几缕袅袅炊烟。一个规模不大、依山而建的村落出现在眼前。寨墙由粗木和山石垒成,颇有几分险要之势。
然而,还不等他们靠近寨门,路旁的山林和岩石后,猛地闪出十几名手持猎弓、柴刀、面色警惕的村民,拦住了去路!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来白草寨做什么?!”为首一名猎户打扮的中年汉子厉声喝道,弓弦已然拉开半满,箭簇对准了周啸等人。
周啸勒住战马,抱拳道:“各位乡亲莫惊,我等乃潼临关黑云卫将士,并非歹人。此番前来,实有紧急要事,欲求购寨中珍藏的老参救命!还请行个方便!”
“黑云卫?”那猎户汉子眉头紧锁,打量着周啸等人的铠甲和军械,眼神中的警惕并未减少,“我们没什么老参!你们找错地方了!速速离开!”
周啸还想再说,苏渺却轻轻碰了碰他,指了指那些村民手中握着的武器——虽然大多是猎弓柴刀,但其中几人握刀的姿势,以及隐隐透出的气势,却绝非普通山野村民所能拥有,倒更像是……经受过某种训练的军士?
这白草寨,果然有古怪!
苏渺深吸一口气,驱马上前一步,在周啸疑惑的目光中,她没有试图解释,而是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样东西——正是那枚从面具人身上得来的、非金非玉、刻着奇异星图符文的白色薄片。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是一种强烈的直觉驱使——面具人与这寨子,或许存在某种联系?
她将那白色薄片,高高举起,让夕阳的余晖照射在上面。
那薄片在阳光下,竟折射出一种柔和而奇异的光晕,表面的星图符文似乎也变得更加清晰流转。
拦路的村民们,尤其是为首那名猎户汉子,看到这枚薄片,脸色骤然大变!眼中的警惕瞬间被震惊和难以置信所取代!
他死死盯着那薄片,声音都变了调:“你……你从何处得来此物?!这‘星枢’为何在你手中?!”
星枢?这薄片叫做星枢?
苏渺心中一震,知道自己赌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