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医开的安神汤药味苦涩,弥漫在冰冷的房间里,却压不住苏渺心头翻涌的惊涛骇浪。小桃战战兢兢地喂她喝了药,又被她以“想静静”为由打发去了外间守着。
房门紧闭,隔绝了外面的喧嚣,但城西方向的混乱似乎并未平息,隐约仍有骚动声随风传来。
地穴……前朝废陵……谢知玄亲自去了……
每一个词都像鼓槌,重重敲在苏渺紧绷的神经上。她挣扎着从床上坐起,不顾身体的虚弱和头颅深处针扎般的余痛,再次将意识沉入系统。
幽蓝的光幕浮现,状态一片狼藉。
【精神力:严重透支(恢复中,7%)】
【身体状态:多处软组织挫伤,轻微脑震荡,能量循环紊乱】
【血玉能量:低(缓慢恢复中)】
【异常状态:轻微异藤能量污染(已被压制)】
但在一片警告的红色中,有一条信息吸引了她的注意:
【同频能量标记(青铜短剑)信号已记录。当前信号状态:微弱但稳定。能量特征分析完成度:41%。关联环境数据(地下空洞、血色沼泽、苍白钟乳石)已存档。】
信号还在!虽然无法直接追踪,但系统记住了那柄短剑的能量特征和环境数据!
这就是希望!
她强忍着不适,尝试调动那恢复了一丝的精神力,引导着注入血玉。玉身传来微弱的回应,不再灼热,只有一点点温润的暖意。脑海中那三个基础符文缓缓亮起,虽然光芒黯淡,却稳定了不少。
她小心翼翼地,再次尝试运转“汲取”符文。
这一次,过程顺畅了许多。一丝微弱却纯净的地脉阴煞之气被成功抽取,融入血玉的暖流,再按照“引导”和“束缚”的轨迹运转,最终在她指尖凝聚成一点米粒大小的、苍白色的能量光点。
成功了!而且比之前更稳定,消耗也更小!
虽然这点能量依旧微弱得可怜,但这证明她的方向是对的!通过练习和对法诀的理解加深,她确实能更快恢复,并更有效地运用力量!
她散去能量光点,轻轻呼出一口气,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疲惫却坚定的神色。
必须更快!必须在谢知玄从地穴有所收获、或者腾出手来彻底调查她之前,拥有足够的自保之力!
目光再次落在那黯淡的血玉上。补充“源”力是关键。异藤果实的能量虽然有效,但后患太大,轻易不能再尝试。
父亲……父亲一定还留下了别的什么。那本笔记语焉不详,多宝格里是否还有被遗漏的线索?
她再次下床,走到多宝格前。不顾身体的虚弱和头痛,她将上面剩下的东西一件件、更加仔细地拿下来察看。
犀角杯、鎏金镇纸、空了的黑陶罐……都没有异常。她的手指拂过那个沉重的、锈迹斑斑的铜虎符镇纸时,下意识地又掂量了一下。
这东西……似乎比寻常铜器更沉一些?而且锈蚀得也太过均匀了。
她心中一动,拿起银簪,用尖端仔细地刮擦镇纸底座厚厚的锈迹。
刮了几下,锈迹下露出的,并非预期的铜色,而是一种更深沉、更哑光的暗金色!
这不是普通铜器!
她加快动作,小心翼翼地将底座大部分的锈迹刮掉。果然,整个底座竟然是由一种苏渺从未见过的暗金色金属铸造而成,上面布满了极其复杂精细的、非雕非刻、更像是天然形成的云雷鸟兽纹路!
而在底座的中央,镶嵌着一块约莫拇指指甲盖大小的、薄如蝉翼的……玉片?
那玉片色泽乳白,质地却异常晶莹通透,表面光滑无比,找不到任何镶嵌的痕迹,仿佛天生就长在这暗金底座之中。
这是什么东西?
苏渺尝试着将一丝微弱的精神力注入其中。
乳白玉片毫无反应。
她皱了皱眉,想了想,又尝试着将血玉靠近那暗金底座。
就在两块玉即将接触的刹那——
嗡!
乳白玉片猛地亮了起来!散发出一种柔和却穿透力极强的乳白色光晕!
与此同时,暗金底座上那些复杂的云雷鸟兽纹路仿佛活了过来,开始缓缓流转移动!一道道极细的、由光线构成的奇异符号从纹路中浮现而出,投射在玉片上方半尺处的空中,形成一幅不断变幻的、极其复杂的立体星图般的景象!
不,那不是星图!
苏渺屏住呼吸,瞪大了眼睛仔细辨认。
那是由无数细密光点构成的……一幅微缩的京城及其周边山川地貌的立体地图!
地图大部分区域光线黯淡,唯有两个地方异常明亮!
一个光点,呈现出刺目的猩红色,正在城西野山某处疯狂闪烁!位置正好与她感知到的地穴、以及方才地震塌陷的区域吻合!
而另一个光点,则呈现出一种温暖醇厚的明黄色,位置就在……就在这镇北侯府之内!甚至可能……就在她脚下的这片土地之下?!
还没等苏渺从这惊人的发现中回过神,那乳白玉片投射出的光影再次发生变化!
猩红光点旁边,浮现出一行极其古老的、扭曲的篆文。苏渺根本不认识这种文字,但就在她目光接触的瞬间,那文字的含义竟直接通过玉片,映射到了她的意识里:
【幽穸之扉,镇崩怨沸,凶】
而那个明黄色的光点旁边,同样浮现出一行古篆:
【观星玦,映照山河,定】
幽穸之扉?是指城西那个地穴入口?镇崩怨沸……镇压之物崩坏,怨气沸腾?大凶!
观星玦?是指她手中这个暗金底座和玉片?它能映照山河气运,定位……某种节点?
就在她试图理解这两行信息的含义时——
异变再生!
那个代表侯府下方的明黄色光点,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地闪烁了一下!颜色瞬间变得有些黯淡,甚至隐隐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灰败之气?
同时,苏渺感到脚下地面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几乎难以察觉的震动!并非来自远处的城西,而是真真切切源自侯府地下!
紧接着,手中那“观星玦”投射出的整个立体地图都随之波动了一下,尤其是代表京城龙脉走向的几条主光带,颜色似乎都黯淡了一丝!
仿佛侯府下方这个明黄光点的异常,牵动了整个京城的地脉气运?!
与此同时,外间突然传来小桃惊恐的尖叫,以及瓷器摔碎的脆响!
“啊——!老……老鼠!好多老鼠从地洞里钻出来了!还有蜈蚣!!”小桃的声音充满了见了鬼似的恐惧,“它们……它们好像都在往院子外面跑!像是……像是在逃命一样!”
苏渺的心脏猛地一沉!
地穴洞开,怨气沸腾,惊动了城西的“幽穸之扉”。而作为另一个关键节点“观星玦”所在的镇北侯府,竟然也同步发生了异常?地气泄露?生灵惊逃?
这两个地方,通过地脉,是连在一起的!一损俱损!
谢知玄他们强行探索地穴,恐怕不只是惊动了里面的东西,更可能破坏了什么关键的平衡,连带着影响到了侯府下方!
不能再等了!
她必须立刻去确认侯府下方的异常到底是什么!那个明黄色的光点,又代表着什么?是另一个“源”?还是……另一个“门”?
她猛地站起身,也顾不上虚弱,抓起那依旧在投射光影的“观星玦”,推开房门。
外间,小桃正吓得缩在墙角,地上果然有几只肥硕的老鼠和长脚蜈蚣正惊慌失措地沿着墙根乱窜,拼命想往门外跑,仿佛这屋子底下有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正在苏醒!
“姑……姑娘!您怎么起来了?这……这屋里不干净……”小桃看到她,像是看到了救星,又像是更害怕了。
苏渺没时间解释,目光锐利地扫过房间地面:“小桃,府里可有废弃不用、特别是通往地下的密室、地窖或者旧井?”
小桃被问得一愣,茫然地摇头:“奴婢……奴婢不知道啊……府里地方大,好多院子都锁着没人去……”
侯府太大,原主记忆里根本没有相关记载。
苏渺眉头紧锁,目光再次落到“观星玦”上。那个明黄光点的位置似乎更加精确了——就在她所住院落偏东南方向不远!
她拿着观星玦,如同捧着罗盘,循着光点指引的方向,一步步向外走去。光点越亮,说明越接近。
小桃吓得不敢独自待着,只好远远跟着。
走出房门,来到院落东南角。这里有一处假山盆景,早已荒废,假山上爬满了枯藤。
观星玦上的明黄光点几乎亮到了极致!
就是这里!
苏渺拨开枯藤,仔细检查假山和地面。假山是实心的,地面铺着青石板,看起来并无异常。
她不死心,用脚一点点跺着地上的青石板。
笃笃……笃笃……笃……
当跺到假山背面一块边缘看似与其他石板无异的青石板时,脚下传来的回声……似乎有些空泛?
她心中一凛!蹲下身,用银簪插入石板边缘的缝隙,用力撬动。
石板比她想象的要松动!竟被她一点点撬了起来!
石板之下,露出的不是泥土,而是一个黑黢黢的、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延伸的石头阶梯!一股陈旧冰冷、带着浓重尘土和铁锈味的空气从下面涌上来!
果然有密室!
小桃吓得捂住了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苏渺深吸一口气,将观星玦凑近洞口。乳白的光晕照亮了下方几级台阶,深不见底。
她回头看了一眼吓得魂不附体的小桃,沉声道:“守在这里,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下来,也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说完,她不再犹豫,一手紧握血玉,一手拿着观星玦,小心翼翼地,踏入了那通往地下的黑暗阶梯。
阶梯陡峭而狭窄,旋转向下。观星玦的光晕只能照亮脚下几步的范围,四周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和死寂,只有她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显得格外清晰。
越往下走,那股铁锈和尘土的味道就越发浓郁,甚至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难以形容的……类似硝石的味道?
走了约莫两三丈深,阶梯到了尽头。前面是一条狭窄的、人工开凿的石头甬道,仅容一人弯腰通过。
观星玦上的明黄光点已经亮得刺眼!
她弯下腰,走进了甬道。甬道不长,只有十来步,尽头似乎是一个稍微开阔一点的空间。
就在她即将走出甬道的刹那——
手中的观星玦猛地一震!投射出的光影瞬间变得极度混乱!
与此同时,她清晰地感觉到,前方那开阔空间里,传来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能量波动!
那波动……与她脑海中的残缺法诀,与她手中的血玉,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是那个明黄色的“源”!
她加快脚步,一步迈出甬道!
观星玦的光晕瞬间驱散了小片黑暗,照亮了眼前的景象——
这是一个不大的石室,四壁空空,只有中央矗立着一座半人高的、由某种黑色金属打造的古老祭台!
祭台的样式奇古,上面布满了与观星玦底座类似的、但更加复杂深奥的云雷鸟兽符文。而在祭台的正中央,赫然插着一柄……
一柄通体由某种温润白玉打造、样式却与她在地穴“看”到的那柄青铜短剑一模一样的小巧玉剑!
玉剑晶莹剔透,散发着柔和而醇厚的明黄色光晕,正是观星玦上光点的来源!
但此刻,这柄玉剑的状态明显不对!剑身之上,竟然布满了细密的、如同蛛网般的黑色裂纹!一丝丝灰黑色的、令人不安的气息正不断从那些裂纹中渗透出来,消散在空气中!
祭台周围的地面上,散落着几只已经僵死、身体干瘪发黑的老鼠和虫豸!它们似乎是想靠近玉剑,却被那泄露的气息瞬间夺走了生机!
玉剑的光芒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剑身的裂纹似乎也在缓慢扩大!
这就是侯府地气泄露、生灵惊逃的源头!这柄玉剑,是某种镇压之物!它正在损坏!
而更让苏渺心神剧震的是——
她手中的血玉,此刻正对那柄破损的玉剑,产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强烈的、近乎哀伤与渴望并存的共鸣!
就仿佛……失散多年的同胞兄弟,即将濒死消亡!
与此同时,系统光幕疯狂闪烁起来:
【检测到同源高纯度“基石”能量!】
【目标:“镇脉玉玦(仿?)”,状态:严重损坏,能量持续流失!】
【警告:“镇脉玉玦”损坏将导致局部地脉永久性紊乱,并可能引发连锁反应!】
【建议:立即尝试修复!可用方案:1. 血玉能量反向灌注(高风险,可能加速血玉衰竭)。2. 寻找专用修复材料(未知)。】
镇脉玉玦?基石能量?修复?
苏渺看着那柄布满裂纹、不断泄露着不祥气息的玉剑,又看看手中嗡鸣不止、传递着焦急情绪的血玉,再想到城西那刚刚洞开、怨气沸腾的“幽穸之扉”……
一个清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认知浮上心头:
镇北侯府地下,竟然也镇压着一处地脉节点!而这处节点,与城西地穴那个,遥相呼应,共同维系着某种平衡!
如今城西的镇压被破,怨气反噬,竟然连带着影响到了侯府下方的这处玉玦!?
若这玉玦彻底崩碎……侯府,乃至整个京城,会怎么样?!
她该怎么办?!
用血玉的能量修复?系统提示高风险,可能加速血玉衰竭!没有血玉,她立刻就会失去最大的依仗!
不修复?任由其损坏?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她心神剧震,进退两难之际——
嗖!
一道极其细微的破空声,猛地从她身后的甬道黑暗中射来!
直取她的后心!
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