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入秋,天气一天天的凉下来,言云怕冷,整天跟额驸窝在承乾宫深居简出,连立冬的家宴跟是推脱了没去。等再知道消息便是如懿把家宴搞砸了,因为重华宫着了。
言云窝在黑瞎子话里,都愣了。进忠正在一旁沏茶,说着“听说贤妃不该遵从皇后娘娘的立冬家宴旧历想要别出心裁,就打算弄个篝火晚会……”
言云裹在黑瞎子怀里,指尖还攥着暖炉的流苏,听着进忠和魏嬿婉你一言我一语,半天没回过神。“篝火晚会?”
她重复了一遍,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这立冬的天,在重华宫里点篝火?她是嫌宫里的炭盆不够暖,还是觉得这红墙烧起来好看?”
黑瞎子替她拢了拢披风,将刚沏好的奶茶递过去:“刚煮好的,趁热喝。”他瞥了眼窗外飘飞的碎雪。
“这节气,别说在室外,就是把篝火搬进殿里,也是拿命开玩笑。重华宫那些帷幔地毯,哪样不是见火就着的?”
进忠捧着茶壶,接话道:“听说娴妃娘娘原是想效仿草原上的围炉宴,觉得皇后娘娘的旧历太沉闷。可她忘了,草原上的帐篷是毡子做的,宫里的殿宇却是木梁斗拱,一点火星子就能燎起来。”
他往言云的茶盏里添了点奶皮,“奴才听李玉公公说,当时皇上正陪着皇后说话,火星子就落在了身后的地毯上,亏得高贵妃眼尖,尖叫着提醒,不然……”
言云喝了口奶茶,暖意在喉咙里漫开,却压不住心里的惊悸。“皇后怀着孕,经这么一吓,怕是要动胎气。”
她往黑瞎子怀里缩了缩,“这如懿,到底是天真还是糊涂?在宫里搞这些‘别出心裁’,简直是拿一家子的性命胡闹。”
黑瞎子捏了捏她的耳垂,指尖带着暖意:“与咱们不相干。承乾宫的炭盆烧得足,你乖乖待着就好。”
他望着窗外渐密的雪,“往后这种家宴,推了便推了,省得沾一身晦气。”
进忠和魏嬿婉对视一眼,都识趣地退了出去。
殿内只剩下奶茶的香气和炭盆偶尔的噼啪声,言云靠在黑瞎子肩头,听着他沉稳的心跳,突然觉得这深居简出的日子,倒比去赴那些热闹的宴安稳得多。
炭盆里的银炭烧得正旺,映得言云眼里也泛着暖光。她拽着黑瞎子的袖子往小厨房走,声音里满是雀跃:“今儿立冬,说什么也得吃顿饺子。我记得前段时间在圆明园,进忠包的荠菜馅就不错,咱们今儿试试白菜猪肉的?”
黑瞎子被她拉得一个踉跄,笑着顺了她的意:“你说包就包,只是别到时候面粉沾得满脸都是,又赖我没提醒你。”
进忠和魏嬿婉早把面和馅备好了,见两人进来,忙上前搭手。魏嬿婉把擀好的面皮递过来,笑着说:“殿下要不要试试?奴婢刚学会捏花边,进忠说像朵小海棠呢。”
言云拿起面皮,舀了满满一勺馅,结果捏到一半,馅就从边缝里挤出来,弄得指缝都是油。黑瞎子在一旁看得直笑,伸手替她擦掉指尖的油渍:“笨手笨脚的,还是我来吧。”
他拿起面皮,三指翻飞,眨眼就捏出个圆鼓鼓的元宝饺,边缘还带着整齐的褶子,像件小巧的工艺品。
“你怎么什么都会?”言云不服气,抢过面皮再试,结果包出来的饺子歪歪扭扭,活像只没睡醒的虾。魏嬿婉看得直乐,忙打圆场:“殿下这是独创的样式,瞧着就喜庆。”
进忠在灶边烧着水,见锅里冒起白汽,扬声说:“水开了!先下几个试试火候?”言云把自己包的“歪瓜裂枣”先丢进锅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生怕它们煮破了。
饺子浮起来的时候,香气顺着锅盖缝钻出来,混着炭盆的暖意,把整个小厨房都填得满满的。
言云夹起自己包的那个,咬了一小口,滚烫的汤汁溅在舌尖,鲜得她眯起了眼。
黑瞎子替她舀了碗醋,又往她碟子里放了点辣椒油:“慢点吃,没人跟你抢。”他看着她嘴角沾着的面粉,伸手替她擦掉,指尖划过的地方,比炭盆还暖。
重华宫那场火像是烧尽了宫里所有的浮躁,连着月余都静悄悄的。
直到长春宫传来婴儿响亮的啼哭,这沉寂才被彻底打破——皇后诞下了七阿哥,皇上抱着襁褓里的孩子,在殿里踱了三圈,当即赐名永琮,那眉眼间的笑意,是连前朝大捷时都少见的。
消息传到承乾宫时,言云正和黑瞎子分食一盘刚蒸好的奶黄包。
魏嬿婉端着新沏的参茶进来,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喜色:“听说七阿哥哭声洪亮得很,太医说这是壮实的兆头呢。皇上当场就赏了长春宫好些东珠,连带着伺候的宫女太监都得了恩典。”
进忠在一旁添炭,接口道:“奴才听李玉公公说,皇上给七阿哥取‘永琮’这个名字,是盼着他往后能承继宗业。”
言云捏着奶黄包的手顿了顿,望着窗外初晴的日头:“嫡子金贵是自然,只是这宫里的路,从来不是名字能护得住的。”
她把剩下的半个奶黄包塞进黑瞎子嘴里,“让小厨房备些滋补的汤品,送去长春宫给皇后。礼到了就行,不必多言。”
黑瞎子嚼着点心,含糊道:“你倒是想得开。”言云白了他一眼:“不然呢?难不成跑去凑那些热闹?”
她瞥了眼魏嬿婉,见少女正低头绞着帕子,眼里却藏着几分安心,便知她是想起了自己当年在辛者库的日子——如今有了安稳归宿,自然盼着旁人也能顺遂。
傍晚时分,宫里的赏赐流水似的送进长春宫,红绸从宫门口一路铺到殿内,喜气洋洋的。
承乾宫送去的那盅乌鸡汤,在众多奇珍异宝里显得不起眼,却被皇后身边的嬷嬷特意记了下来,说“长公主的心意最是实在”。
言云听了回话,只是淡淡一笑,转身靠在黑瞎子怀里看账本。
殿外的风卷着落叶沙沙作响,她却觉得心里安稳——永琮的降生是喜事,承乾宫的日子是暖的,这样就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