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云望着魏嬿婉眼里的光,她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魏嬿婉的发顶:“既如此,过几日我便让人去跟李玉说,把他调进承乾宫当差。之后受了委屈记得和本宫说,你是本宫身边的人,自然有本宫罩着!”
魏嬿婉的眼泪“啪嗒”掉在糖人上,晕开一小片糖渍。她慌忙用帕子去擦,却越擦越乱,最后索性把糖人紧紧按在胸口,哽咽着说不出话。
“傻丫头,哭什么。”言云抽过她手里的帕子,亲自替她拭去泪痕,“进了承乾宫的门,就是自家人。
往后谁要是敢给你气受,不管是哪个宫的太监宫女,还是哪位主子跟前的红人,只管来告诉本宫。”
她指尖划过魏嬿婉发间的银簪,那还是去年生辰时送的,此刻在光下泛着温润的光:“你是本宫看着长大的,从辛者库那个怯生生的小可怜,到如今敢为自己心思点头的模样,不容易。本宫不护着你,护着谁去?”
春婵在一旁听得眼圈发红,忍不住插嘴:“就是!上次延禧宫的海常在还造谣你狐媚君上,不是殿下一句话就给怼回去了?往后有进忠公公在,再加上殿下撑腰,咱们嬿婉肯定能顺顺当当的。”
魏嬿婉吸了吸鼻子,突然“噗嗤”笑出声,眼泪却还在往下掉:“奴婢...奴婢总觉得像做梦。前三年还在想着,能有口饱饭吃就好,没想到...”
她低头看着怀里的糖人,声音软得像棉花,“没想到能遇见殿下,还能...”
“还能遇见个肯给你捏糖人的?”言云打趣道,见少女又红了脸,才拉着她的手往内殿走。
“走,尝尝新炖的银耳羹。等进忠来了,让他也学学这手艺,往后咱们承乾宫的小厨房,就交给你们俩打理。”
黑瞎子正坐在廊下翻书,听见这话抬头笑道:“那可得让他先学熬奶茶,不然我可不认这个‘半个徒弟’。”
魏嬿婉抱着糖人,看着言云和黑瞎子相视而笑的模样,突然觉得,这紫禁城的红墙再高,也挡不住承乾宫里的暖意。
进忠这边办事的是相当的快,也不知道是不是言云同意他俩在一起了的原因,等到进忠再一次站在承乾宫的门口,此时的他已经从李玉徒弟,变成了一个末位小太监。
第二天辰时刚过,承乾宫的铜环就被轻轻叩响了三下。
魏嬿婉攥着刚绣好的荷包走出去时,正撞见进忠站在晨光里。
他身上那件绣着暗纹的蓝色蟒袍换成了灰扑扑的太监服,腰间连块像样的玉佩都没有,手里却捧着个沉甸甸的食盒,见了她就慌忙低下头,耳尖红得像刚摘的樱桃。
“怎、怎么换得这么快?”魏嬿婉接过食盒,指尖触到他袖口磨出的毛边,心里突然有点发涩。
进忠挠了挠头,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雀跃:“李公公说,能进承乾宫当差是福气,卯时就带我去内务府领了新衣裳。”
他掀起食盒盖子,里面是码得整整齐齐的芙蓉糕,每块上面都嵌着颗去了核的樱桃,“试做了五遍,这个最甜。”
言云倚在廊柱上看得清楚,转头对黑瞎子笑道:“这小子倒是会讨巧,知道咱们嬿婉爱吃甜的。”
黑瞎子挑眉,望着进忠往魏嬿婉手里塞油纸包的模样,低声道:“脱了那身蟒袍,倒瞧着更顺眼了。”
正说着,进忠已经跟着魏嬿婉进来了。他规规矩矩地磕了个头,灰衣下摆沾着点尘土,却比昨日穿蟒袍时更显周正:“奴才进忠,往后在承乾宫当差,还请殿下、额驸和魏姑娘多指教。”魏嬿婉在一旁红着脸拽他的袖子。
言云对着进忠说“江福海年纪大了,过不了多久就告老还乡了,你趁着这段时间赶紧接人江公公的事务,往后你就是我承乾宫的掌事太监了。”
“殿、殿下...”他慌忙跪地再次磕头,指尖发颤,“奴才才刚进承乾宫,资历尚浅,怎敢...”
“让你接你就接。”言云打断他,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江福海跟着本宫多年,如今腿脚不利索,早该歇着了。你在李玉身边学过规矩,又有几分机灵,比那些只会搬弄是非的强。”
黑瞎子在一旁添了句:“在我这儿,不看出身看本事。往后把承乾宫的事打理得妥当,别说掌事太监,便是出去当差,也没人敢轻慢你。”
魏嬿婉站在廊下,看着进忠僵在原地的背影,突然想起他昨日说“哪怕去守宫门也愿意”的模样,心里又暖又涩。
她捡起地上的帕子递过去,轻声道:“殿下既信你,你便接着吧。”
进忠接过帕子,指尖触到少女掌心的温度,突然重重叩首:“奴才谢殿下信任!此生定当尽心竭力。”
她挥了挥手:“起来吧,先去给江公公请安,学学宫里的章程。”
进忠应声起身时,晨光恰好落在他沾了点面粉的鼻尖上。魏嬿婉望着他快步走向江福海住处的背影,手里的荷包轻轻晃着——那上面绣的凌霄花,针脚比往日稳了不知多少。
黑瞎子揽着言云转身时,低声笑道:“这下好了,咱们总算能清闲些。”言云望着廊下摇曳的海棠花,嘴角弯起的弧度里,藏着比蜜糖更甜的期待。
承乾宫的海棠开得最盛那日,言云揣着刚写好的折子,踩着露水滴答的石板路往长春宫去。
富察琅嬅正对着账本蹙眉,见她进来便放下朱笔:“皇姑姑这时候来,怕是不单为了送新制的奶茶吧?”
言云将折子推过去,笑得眉眼弯弯:“皇后圣明。承乾宫有个宫女叫魏嬿婉,跟着我多年,性子纯良;还有个新进的太监进忠,做事勤勉。两人情投意合,本宫想着,不如求娘娘赐道懿旨,成全了这桩好事。”
富察琅嬅翻开折子,见上面写着“愿以平民之礼结为连理,此生侍奉宫闱”,指尖顿了顿:“宫里的宫女太监成婚,虽有先例,可魏嬿婉毕竟是你身边的人...”
“正因为是我身边的人,才更该给她个安稳归宿。”言云替她续上热茶,“皇上最近被前朝的事绊着,一时顾不上后宫。这桩事办得敞亮些,也省得日后有人嚼舌根。娘娘素来心善,定不会看着两个好孩子空有心意却难成眷属。”
富察琅嬅望着窗外飘落的海棠花瓣,终是叹了口气:“也罢,深宫之中能得真心不易。我让人拟好懿旨,盖印后送去内务府登记便是。”
消息传回承乾宫时,魏嬿婉正在给进忠缝护膝。听见春婵喊“娘娘赐婚了”,手里的针线“啪嗒”掉在地上,她猛地抬头,见进忠捧着明黄懿旨站在门口,灰扑扑的太监服衬得那纸懿旨愈发耀眼,眼眶瞬间红了。
“婉婉,”进忠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将懿旨递到她面前,“你看,是真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赐婚”二字上,像撒了层金粉。
言云倚在黑瞎子怀里,看着两人对着懿旨傻笑的模样,突然觉得,这紫禁城的红墙再高,也挡不住悄悄钻进来的暖意。
黑瞎子捏了捏她的手心:“这下放心了?咱们家的小丫头,总算有了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