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派你来的?\"
西王母的语调带着近乎虔诚的颤抖,蛇信吞吐间,柯言云闻到一股混合着药香与腐气的气息。
她壮着胆子抬手,指尖在石室内流转的光束中划出银弧:\"您说的'他',可是青铜门后那位守灵者?\"
刹那间,整个空间响起呜咽般的共鸣。
蛇尾鳞片剧烈开合,露出的嫩肉上突然浮现细密的咒文,那些文字如活物般游动着汇聚成星图。
柯言云看见西王母颈侧的人类皮肤下,一条细小的蛇形胎记正发出幽蓝荧光,与她腰间的青铜铃铛泛起同频震颤。
\"他说过......\"
西王母的声音轻得像即将消散的雾气,蛇身开始浮现细碎的光点,
\"等一个能看见星图的有缘人来,就能解开封印......\"她忽然歪头,蛇瞳映出柯言云震惊的表情
\"原来不是看星图,是看这具被诅咒的身体——小姑娘,你看见我尾椎的脚踝骨了吗?三千年了,它还在固执地生长,像株不愿枯死的藤蔓。\"
柯言云这才注意到,那些鳞片下的嫩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蜕变
人类的血管逐渐被青色鳞甲覆盖,脚踝骨处却渗出珍珠般的光泽,仿佛两种生命在争夺最后的领地。
西王母突然笑了,那笑容裂开到耳根,露出两排尖利的蛇齿,却比哭还哀伤:\"他让我告诉你,他在你们进来之前已经修炼成功,张起灵的天授之苦,到此为止了。\"
\"张起灵在哪?!\"
柯言云向前半步,石台上的腐蚀痕迹突然蔓延成血色纹路。
西王母戏谑地吐着蛇信:\"那孩子啊,刚进门就像断了线的木偶般倒下——莫不是被我吃人的幻象吓破了胆?\"
她蛇尾轻摆,水面映出石室深处的景象:少年躺在铺满陨玉碎晶的石台上,黑金古刀斜插在身侧,发间还沾着的灰土。
\"西王母...那等我们走后你…\"
“你可以……叫我一声姐姐吗?”
言云不知道是什么西王母会提出这个要求,但现在以自己的实力无法与她对争。
“……姐姐?”
柯言云的称呼让西王母猛地抬头,蛇瞳里的血色瞬间退潮。
三千年光阴在她眼底翻涌,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好久…没有听到了上一个叫我姐姐的,还是多少年前了...你跟她好像...\"
她遥望着石室尽头的青铜王座,那里还残留着半幅腐朽的华裳,
\"我的好妹妹,她总说要做天地间第一个女祭司,却不知道为什么会因为一个男人,明明她可以逃出来的。
我都派人找过他了,结果谁知道她居然会爱上一个土匪,到最后她甚至一直等着一个死人,我连她最后的影子都没有见到……。\"
蓝色光点开始从西王母体内溢出,每一颗都承载着千年记忆的碎片。
柯言云看见光点里闪过黄沙漫天的古战场、在沙漠中生长着一棵奇形怪状的柳树、还有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跪坐旁边,手上拿着一个没绣完的牡丹。
“等你们走后,我便可以自由了”
“自由?你是不用借助陨玉可以出来了还是……”柯言云不解道
\"自由不是走出这暗无天日的牢笼,\"
西王母的身体逐渐透明,蛇尾却缠绕着柯言云的手腕,鳞片间渗出的不再是黏液,而是清澈的水珠,
\"是让这具被拼凑的躯壳,终于能长出属于自己的灵魂。\"
她指尖轻点水面,一条巨大无比的蛇母从湖底游出,额间镶嵌着与青铜门上同款的青铜纹章。
看着蛇头上的两个小犄角,估计再过几千年就可以化蛟了。
\"你说身上有她的气息,跟着它走,水下通道的石壁上刻着星图指引。\"
言云疑惑“你说的她是谁?”
西王母的声音已经飘到了云端,\"你会知道的,永别了小家伙,最后告诉你,我的名字......”
她狡黠地眨眼:“我叫熹,取‘东君照熹微’的意思,这个名字还是“她”起的。
记住了,以后有人问起西王母,就说她化成星星找玄女喝茶去了。”
最后一颗光点融入柯言云的眉心,西王母的身影化作万千流萤,在石室顶端拼出转瞬即逝的星图。
当第一只流萤落在张起灵的睫毛上时,少年指尖微动。
手背上,赫然印出一个与西王母尾椎相同的蛇形痕迹,只不过瞬间就消失了。
那是三千年光阴里,两个被命运囚禁的灵魂,终于完成的血脉共鸣。
“永别,熹”柯言云轻声道。
告别了西王母,柯言云赶忙走到张起灵旁边。
柯言云踩着泛着荧光的陨玉碎块奔到石台边,指尖刚触到张起灵冰凉的后颈,便见他睫毛剧烈颤动起来。
少年喉间溢出压抑的闷哼,苍白的唇畔洇出一丝血痕,那是紧咬牙关时磕破的。
她慌忙蹲下身轻拍他肩膀,掌心触到他后背凸起的脊椎骨,像摸到冬日里冻僵的竹节。
“醒了吗?感觉怎么样小官?”她的声音发颤,指尖悄悄勾住他垂在身侧的手腕。
张起灵缓缓睁眼,瞳孔里流转的光芒尚未完全退去,却在对上她眼底水光时骤然柔和。
他摇摇头,喉结滚动着吐出两个字:“没事。”尾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却让柯言云鼻尖陡然发酸。
“小官,守灵者说了,你的天授结束了!”她忽然抓住他的手,连珠炮似的说着,“以后不用再忘了,不用再一个人守青铜门,不用再......”
泪水决堤,柯言云慌忙去抹眼睛,却越抹越凶,最后连肩膀都抖起来。
张起灵怔住,修长的手指悬在半空,犹豫片刻后轻轻落在她的发顶。
这个笨拙的安抚动作让她哭得更厉害,直到被他突然拉进怀里,听见胸腔里传来闷闷的震动:“不哭,是好事。”
“对......对,是好事!”
她抽噎着拽住他的袖口,“咱们赶紧出去,我要摆宴席庆祝,叫胖子把珍藏的茅台全搬出来,谁要是敢抢酒就把他绑在树上当灯笼——”
话未说完就被他轻轻按住头顶,指腹蹭过她眼角的泪痕,带着体温的触感让她猛地噤声。
“要开心。”张起灵指尖拂过她泛红的鼻尖,眼里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不然瞎子会以为我欺负你。”
这句话像投进湖面的石子,让柯言云破涕为笑。
她抬头看他,发现他耳尖竟有些发红,在幽蓝的陨玉光里像沾了晨露的枫叶。
她拽着他往通道走时,张起灵任她牵着
“等出去后,带你去看长白山的雪。”他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落在雪地上的羽毛,“春天的雪,化得很快。”
柯言云抬头看他,发现他耳尖泛红,却仍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
她突然笑出声,握紧他的手晃了晃,通道尽头的光带恰好转过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两株在黑暗里扎根的连理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