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柯言云把红绳再次系在黑瞎子手腕上,又不解气的打了他几下
“笑笑笑,你个不遵守诺言的大尾巴狼。”
“娇小姐,瞎子冤枉啊”
“行了,我现在要休息,为了抓你,出了工作室我就往这赶,路上折腾好几天,觉都睡不好,累死了。”
黑瞎子因着柯言云的话,看向她发白的小脸,眼底掠过一丝紧张,长臂一伸将她轻捞进怀里。
指腹触到她后颈沁出的冷汗时,脚步不自觉加快,玄色衣摆扫过廊下竹帘发出沙沙轻响。
他几步跨进卧室,将人轻轻搁在床沿,掌心覆上她额头时,指腹蹭过一片异常的凉——比檐角新化的春雪还要冷些。
黑瞎子赶紧喊门外的伙计去请医生。其实他自己也懂点中医,能把脉看病,但小姑娘正在气头上,根本不让他靠近,更别提给他把脉了。
陈皮这边在屋子休息呢,一听到黑瞎子那边要请医生,忙起身往黑瞎子屋内走,心道这要是让解雨臣知晓怕是要生事端,脚步不由得更快几分。
解语臣最近几年越发长大,这姐控的属性也越发明显了。
记得有一回,李家那位在九门的一次开会中,不但破坏解雨臣的生意,还不知好歹的贬低柯言云,说姑娘家家的就应该早点找个人嫁了,搞什么设计,能有什么……
解雨臣垂眸拨弄着袖口银线并蒂莲,指节碾过会议桌沿时带起半寸寒光。
散会第三日,李家在城西的营口便着了蹊跷火,烧得连账本都成了灰;第五日,运货船队在长江口遇了水匪,整船的翡翠原石沉了江……
他坐在戏楼后台卸油彩,听着手下报李家盘口接二连三出事,指尖蘸着朱砂的笔忽然顿在眼尾。
镜中倒影漫开猩红,倒比戏里那霸王别姬的胭脂还要浓几分:“往后记住了,”他用绸帕擦净笔尖,“敢打我家人的主意,就得做好被连锅端的准备。”
……
陈皮倒不是害怕解雨臣,只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等陈皮走过去没多久,这医生也过来了。
赵医生指尖搭在柯言云腕间,诊脉时眉头越拧越紧。
黑瞎子在旁看得心急,指节无意识地叩着黄花梨床沿,倒把帐幔震得轻晃。
“这脉息...前半段虚浮如絮,后半段却沉得像坠了铅。”
医生捻着山羊胡喃喃,忽然抬眼看向立在阴影里的陈皮,“府上可曾有过心疾史?”
柯言云蜷在锦被里轻咳两声,苍白指尖攥紧袖口:“自幼便有,不妨事的。”
黑瞎子喉结动了动,正要开口,却看到她轻微的摇头,止住了。
赵医生捋须点头,铺开药方时忽然笑道:“脉里带煞,倒是少见。”
笔尖在“朱砂”二字上顿了顿,“许是早年受过惊吓?”
“我也不知,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记不清了”柯言云打马虎的敷衍过去。
“先吃三剂银翘散。”医生封好药方,目光扫过床头未熄的香炉,“檀香虽安神,却耗气血,换些薄荷吧。”
黑瞎子接过药方时,指腹蹭过纸面“夜交藤”三字,忽然想起去年她熬夜画设计图时,自己偷偷往她茶盏里加的,正是这味药。
待医生离去,屋内只剩烛火轻摇。
柯言云盯着帐顶流苏出神,黑瞎子默不作声退到廊下,听着屋内传来低低的絮语。
檐角残月斜斜切过他发梢,他摸出怀里皱巴巴的药方,借廊下灯笼火光又看了一遍。
银翘散的字迹被指腹磨得发毛,唯有最后那行小字“忌思虑过度”格外清晰,像极了她画设计图时,总爱在角落添的那笔飞白。
就这样,柯言云再陈皮这待了七日,这七日,黑瞎子都没怎么跟她说过几句话,每天都是偷偷摸摸的把药煎好,再送过来,等她喝完又偷偷摸摸的拿走。
等柯言云实在受不了他这样每天偷偷摸摸的,趁着散步走到一个湖边
“你还要躲我躲到什么时候?”
柯言云知道他一直在跟着她,但就是不出现
“还不出来,是等我再去抓你吗?”
躲在一旁的黑瞎子听到,生怕柯言云再生病了,低着头一步一步的挪过来。
柯言云找了块石头坐着,看着他什么时候走过来。
“你是不是以为我生病是因为你?”
“言言我……”
“谁告诉你的我生病是因为你啊,那是我身子骨本来就不好”柯言云看着黑瞎子他没反驳,气的她拍了他好几下。
黑瞎子就蹲在那,柯言云打完看着他像一个淋过雨的狗狗蹲在那,又心疼的揉了揉自己刚才拍的位置。
“我打你你不知道躲啊?疼不疼”
黑瞎子摇了摇头
“如果我今天不叫你出来,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都不理我了”
“言言不是的,瞎子我…我就是自责,你本来不应该来这的。”
“我妈生我的时候我还不足八月,所以你不用自责,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只是弱了点,但你看我现在不还是好好嘛”
柯言云听着他的话安慰道,又说
“再说了我这次是接你回家过年的,这一年你也没回来过,直接了无音讯我不说什么,但这快过年了你不说着回来,你还说你是什么捞什子孤狼,我还生你气呢!”
“结果你倒好,我来到这好几天,你不说陪我你还躲我!”
黑瞎子看着她越说越委屈,眼泪汪汪的,赶忙抱住她“是瞎子的错,不哭昂不哭”
“你没错,我只是想发泄一下,我的人不可能有错!”
“好好好,都听言言的”
二人抱了好久,直到陈皮那边找黑瞎子有事相谈,让他过去。黑瞎子看着柯言云。
“快去吧,争取这两天弄完,我们还得回去跟小花,回我家过年呢。”
黑瞎子深深的看了她好久,那句话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
柯言云看着黑瞎子的背影,直到那个身影消失。
她知道他想说什么,两世加起来三十多岁的人,怎么可能看不懂他的眼神,但是她自己的身体她自己知道。
不可能了,那高僧的那句话在她脑海里盘旋,那就像一个诅咒一样深深的刻在她的身上。
突如其来心悸,活不到二十的身体,还有那不知所踪的‘贵人’
一件一件又一件没有解决的问题,就像她跟黑瞎子之间的鸿沟,她根本迈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