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他曾踏入娲皇界,并恰好得到混沌钟,这一战截教恐怕早已败北。
因为若无混沌钟在手,许林根本无法抗衡手持盘古幡的广成子等四位准圣。
若元始天尊不曾以大欺小,老子自然也不会出手。
反而是通天教主,必须抢先出手救下许林。
再加上元始天尊暗中邀请佛门二圣……种种因素叠加,截教原本根本没有胜算。
可以说,如今截教能与阐教僵持至今,完全是诸多机缘巧合层层累积的结果。
其一,是赤脚大仙被疑似无当圣母之人拦住。
其二,是许林恰好获得混沌钟,借助这件至宝与天道本源之力击退广成子,迫使元始天尊率先出手,从而在道义上陷入被动。
其三,则是利用混沌钟中隐藏的上古妖镞气运,请动了女娲娘娘出手。
这些巧合交织在一起,才最终造就了现在的局面。
阐教此次出动了“三位三尸准圣、四位二尸准圣,加上三位圣人”,这本是三界无人能敌的阵容。
然而即便如此,截教竟仍能勉强抗衡!
“天机啊,天机。”
就连许林也不由得感叹一声天数使然。
但下一刻,他却突然一愣。
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从心底悄然升起。
那种感觉若有若无,如雾里看花,难以捉摸。
仿佛在无声地提醒他:
一次巧合,或许是偶然;
但如果所有巧合同时出现,那就太过诡异了。
然而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便消失无踪。
六百二十五
“是错觉吗?”
许林低声自语,觉得可能是自己多想了。
这件事牵涉六位圣人,若真有巧合,那也只是巧合罢了。
三界之中,怎会有谁能够算计六位圣人?
若真有这样的人物,恐怕也只有那位高坐紫霄宫的道祖了。
但道祖早已合身天道,化为大道本身。
无论如何推想,他都没有理由偏向截教。
于是许林摇了摇头,不再深究。
他的目光遥望远方。
…………
他所望之处,正是陬邑城的方向。
“接下来,就看你的了……徒儿。”
他心中清楚。
在陬邑城中,
一场将改变人镞命运、牵动三界格局的讲学,即将开始。
与此同时,陬邑城内。
城中无数百姓,自然看不见数万里外那场震动三界的战斗。
但他们能听到大战余波传来的阵阵轰鸣,看到漫天仙光流转。
此刻,众人并未如常般议论纷纷。
不论是来自各国的贤士,还是普通百姓,或是山野间的农夫,
皆安静平和。
每个人眼中,都透着智慧的光芒。
他们仰望眼前那座宫殿——
【稷下学宫】四字高悬于殿门之上。
若有人关注陬邑,便会发现:
城中浩瀚的文气已凝成实质,
如灵光流转,弥漫在陬邑的每一处角落。
百姓受此文气滋养,
因此个个沉稳从容,不见愚昧。
就在此时……
咚!
一声闷响。
稷下学宫的大门缓缓开启。
一道身影自门后走出。
那是个相貌平凡的男子,身形并不魁梧。
素白布衣随风轻动。
手中未拿书卷。
右手握着刻刀,左手捧着两片木梳。
发间束着寻常士冠。
唯独那双眼睛——
坚定、沉静、锐利,仿佛闪烁着星光。
他无视天际圣人交锋的异象,
对远方仙家争斗的光芒漠不关心。
此刻心神已达无我之境。
“吾名孔丘。”
声音如清风拂过:“师承泉山主许林。”
“今日在此,开坛讲学。”
就在孔丘话音落下的瞬间。
苍穹忽现赤雁衔虹,云霞织锦。
天地间隐约传来彩凤清啼,麒麟低啸。
天际紫气氤氲,流风裹挟金辉。
这是天地异象。
圣贤降临,万物共鸣。
如同昔日老聃证道,九万里紫气东来。
这种异象通常只在大贤登临圣位时出现。
但这次却前所未有——
圣贤尚未证道,异象便已降临。
而孔丘却未曾看上一眼。
“幼时聪慧好学。”
他声音温和如玉。
“曾问先祖伯夏:世间至理为何?”
“先祖未答,只说当年老聃也曾问过,彼时亦未能解。”
他细细讲述自己的少年往事。
从八岁起,便向祖父伯夏询问心事。
直到那天遇到一个邀他一同踢球的小女孩。
之后误入深山,遇见许林。
“当年师尊曾说——礼教,实为不通。”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在场之人,多是来自列国的贤者与百姓。
他们或为求学,或为论辩,因稷下学宫之名而来。
孔丘此言一出,众人怎能沉默?
礼教之说,在鲁国之外诸国仍深入人心。
但孔丘并未理会台下的喧哗。
只道:“其他同门都说好,唯独我不明白。”
“如今想来,才知师尊所言所行,实为至理。”
“礼教于民无益,确实不通!”
他抚掌而笑。
台下却有人怒喝:“无礼之徒!”
众人望去,认出此人乃曹国贤士、士大夫於齐。
“礼乐乃天下正道,承自周公。”
他厉声责备孔丘:“礼乐的正道,就像北极星一样,居于其位,众星自然环绕。”
“天命不可违——你身为士大夫之子,竟敢胡言乱语,若周公知晓,定会在梦中斥责你!”
当年广成子的**,武王之弟周公旦,也被封为神。
尊号为“灵显入梦真君”,掌管凡人的梦境。
所以才有此言。
孔丘听后却笑道:“错了,错了!”
“若周公入梦,不是来责备我,反而是我要朝他脸上吐口水!”
这话一出,於齐更加愤怒。
不尊重礼教,不敬重周公,还说见到周公要朝他脸上吐口水。
“无礼!无礼!真是无礼至极!”
於齐立刻起身:“我原以为鲁国出了什么贤士,竟然能继承老聃留下的求道阁。”
“如今看来,不过是个不知天高地厚、违背人伦的狂妄之人!”
他并指如剑,直指孔丘说道:
“我今日回去必定禀告国君,率正义之师,执行礼教之责,讨伐鲁国。”
“为老聃夺回圣贤之地,以正人道!”
在他看来,老聃这位人镞圣贤证道不过数十年,
留下的求道阁却被孔丘这般狂徒占据,实在是人道沦丧、礼法崩坏。
说完,他转身欲走。
孔丘却不生气,只是轻声问道:
“依大夫之见,人道的根本在何处?”
这一问,让本要离开的於齐停下了脚步。
他虽看不起孔丘,但仍按礼回答:“人道根本在于礼。”
“唯有礼可以兴邦,唯有礼可以安民,唯有礼可以端正人间!”
话音刚落,在场的贤士纷纷拍手称是:
“正是这个道理!”
他们都是精通礼乐的贤人,与过去的伯夏及早期的孔丘颇为相似。
然而——
“诸位为何不去问问别人是否认同?”
孔丘却笑着反问。
这句话一出,在场的贤士们全都皱起眉头,
觉得孔丘实在难以理解。
“人道唯礼”在他们看来,就如同“饿了要吃饭”一样理所当然。
可是——
“嗯?”
此时,於齐最先察觉异样。
因为这次的辩论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
在场不仅有士大夫和贤士,还有无数百姓,人数远超以往!
而这时,於齐看到这些百姓全都沉默不语。
他们低着头,像荒野中随处可见的杂草。
但於齐从他们的眼神中读出了——
这些人,并不相信他说的话。
那些被贤人视为理所当然的道理,
百姓并不接受。
但他们无法辩驳,只因——
“他们什么都不懂。”
於齐心里明白。
一丝隐隐的不安,渐渐在他心中升起。
就在这时——
离他不远,一个年幼的孩子忽然开口问道:
“这位大人,您说的礼教……能帮我打败二沟山的妖怪吗?”
那孩子像是被母亲带来,问得天真。
他母亲却立刻慌了神,伸手想拦住孩子。
于齐皱了皱眉:“妖怪?”
身为士大夫,本不该和孩童说话,
但内心的不安让他还是开口了:
“凡有妖物作乱,自有各国义师派遣修士讨伐。
各地也有山神河伯镇守,不必担心。”
他话音刚落,
孩子却满脸疑惑:
“可二沟山的妖怪就是山神呀——我妹妹被送去山神那儿当侍女了,阿母说,要过好多年才能回来呢。”
……
听到这里,再看到那母亲在一旁流泪的样子,
于齐一时无言。
他怎会不明白——那孩子的妹妹,恐怕早已成了祭品。
所谓“过好多年回来”,不过是骗孩子的谎言。
而孩子这一问,
仿佛点燃了什么。
那是野草心中,无声的火。
“礼教,又不能帮俺种地。”
“礼教又不能给我丈夫治病。前些年我好不容易求得一个药方,可那味药材生长的万金山,早被仙种神裔们圈成了猎场。”
“谁说不是呢?我家三娃就是被礼教害死的——他不过是下水救了个公卿家的女儿,竟被说成是逾越礼法。”
“俺家去年养的两头羊进山后走丢了,俺男人进山去找……结果被山神吃了,再没回来。”
这些零碎的议论传入于齐耳中,让他一时语塞。
平日与诸位贤士论道时,他总能侃侃而谈。
可此刻面对农人们最质朴的追问,他却说不出一句话。
这时孔丘开口了。
“大夫。”
他望着于齐,目光如照见往昔的自己。
“我曾将‘礼’奉为人间正道,心中却始终存有疑虑。”
“如今才知,这根本就是错的!”
“人间正道——最重要的是‘人’啊!”
此话一出,于齐浑身震动,难以置信地看着孔丘。
孔丘继续说着,举起手中的两把木梳与刻刀。
“这把木梳,记载着我年少时受师长指引进入求道阁读书的岁月——十余年间读尽阁中典籍。”
“每读完一册,便刻下一道痕迹。”
他轻声讲述时,众人看着木梳上密密麻麻的刻痕,无不肃然起敬。
能读完如此浩繁的典籍,孔丘确实配得上大贤之名。
但孔丘又说道:“我通过这些典籍了解天地运行,明白四季更替。”
“学会耕织渔猎,懂得医理强身。”
“可当时恩师却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说完,他再次举起另一把木梳。
“我便开始周游列国。”
“一路所见不平之事,所见礼教之恶,所见心中疑问——全都刻在这木梳之上!”
接着,孔丘在众人面前,
指着手中的木梳,将自己当年周游列国的经历一一讲出。
每讲述一段经历,他都毫无保留地表达当时的想法和感受。
下面的人听得入神,仿佛着了迷。
虽然孔丘讲的不是古代圣贤的经典,但他的话语却通俗易懂,简明扼要。
他曾看见百姓跪在路边,只因他穿着像贵镞;
他曾看见老者投河,只因收成不好不愿连累家人;
他曾看见有情人哭泣,因为礼教不允许他们在一起。
他见过妖魔鬼怪吃人,也见过人间的冷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