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魃不会死。”卜知看出来应龙甚至将自己的毕生精元都给了女魃,所以他这么说道。
冰川在一旁附和:“应龙也不会死。不过看这情况,估计修为要折损大半了。”
卜知一看见冰川就想起无休说的他即将经历的劫难,顿时不知道摆出什么表情对待他。揣着这么个惊天秘密,但秘密又是半生不熟的,想的卜知脑袋都大了。也猜不出来为什么无休不肯告诉他冰川的劫难是什么。
卜安迟疑地说出猜想:“他折损修为是为了救女魃吗?”
卜知不大能理解他们的感情,他点了点头,带了些不确定,“应该吧,估计有报恩的心思在。他们水族是这样的,有恩必报。”
“什么恩?”飞廉好奇地插嘴问,“女魃还救过应龙吗?”
卜知想到了当年在云端俯身看着应龙历劫的场景,于是点了点头。
冰川也想到了这件事,所以他也附和地点了头。
飞廉与卜安便将眼神再次挪到无休身上。
被两个好奇宝宝注视着,无休也没扫兴,手一挥就从袖中甩出了祸首‘碎魂镜’。
碎魂镜版本更新的很快,这全都得益于在无休储物袋里和其它器灵的往来交互。它被无休放出来还没伸个懒腰,就被不知道哪儿来的一阵冷意冻的打了个抖。
“是谁想害朕!竟用我亲亲师弟的玄冰术!”
镜子圆乎乎的身子左右扭了扭,接着他慢慢定格在那里,维持成与冰川面对面的姿势。
过了一会儿,镜子反应过来,直起镜身往后飘了飘,“你怎么还活着?”
镜子发出真心的疑惑。
冰川被问的奇怪,他伸手毫不留情地拍了一下镜身,“废话!我没活着还能死了不成!快,神女将你召出来是让你给我们看看应龙和女魃的话本儿!”
镜子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扭扭捏捏地拱到无休跟前,声音很低地附在她耳边,“他真的是冰川吗?”
无休看他一眼,吓得镜子一个激灵,立刻后退好几步,端正态度乖乖飘在空中放大了数倍镜面,老老实实从自己记录的万千魂片中,找到了冰川刚才要求的话本。
他自言自语,仿佛真的在翻阅厚厚一本书录似的,“应龙与女魃,应龙与女魃,应龙与女魃……啊!找到了!”
镜子先自顾自浏览了一些记录在镜中的场景,随后又问:“场景有点多啊,你们是想看涿鹿之战之前的还是之后的?”
卜安率先说:“之后的吧!听说在那之前都是天女魃倒追情节,我不爱看那些。”
飞廉也说:“那就看之后的吧,估计涿鹿之战的时候我也有参演,我和玄冥败的惨烈,我一点儿不想回忆被拿出来鞭尸。”
镜子扭着镜子上半部分,它虽没有眼睛,但众人也知道它是在看卜知与无休。
见二人并未有不同意见,镜子决定听取看客意见,“行,那就看涿鹿之战之后的应龙和女魃。不过那之后他俩同框可不多啊,你们是准备在刀里找糖吃吗?”
说着,镜子左右两边慢慢浮现出两个不同的画面,大多是俯瞰的视角,这是由于碎魂镜捕捉的都是魂片的原因,魂片轻盈,一般都只会漂浮着。
这也是为什么人族会有观察一个灵物是不是鬼魂就看他双脚有没有挨着地的根本原因。
镜子的每一个片段收录的都很短,那些都已经在无休的干涉下在应龙的回忆里出现过。
他们在碎魂镜逐步的播放下,也看到了女魃作为先天神明的存在,是怎样一步一步的,变成如今这个模样。
应龙修行的坦途,原来是用女魃的神骨以及为他背负业障而换来的。
就连当初他以为是自己运气好在雷劫之后,奄奄一息之际碰上无休,被雷劈的没了浊气这件事,也是女魃为他承受着了。
应龙伏在地上,双腿已经坚持不住人形化成了龙尾,他极力维持着双手的形状,将女魃紧紧拥在怀里。
在碎魂镜中,应龙看见了更多的,他不知道的女魃。
痛苦的,不甘的,悲伤的,以及末法时代之后,遍寻应龙不见,最后绝望的女魃。
她早已经不再美丽了,也被岁月打磨的像一个百岁老人,皮肤皱皱巴巴,身体佝偻弯曲,眼珠浑浊的看不清事物。
后来应龙还是生了魔障,女魃再次为他承担了这些痛楚,她无法再放任最后的清明,心底只剩下找到一条龙的这份执念。
渐渐的,她看不见,也听不到了。
行至离泽所在的村庄时,她闻到了属于龙族的气息,女魃跌跌撞撞跑到井边大声朝里面问:“你是不是应龙啊?”
她没有听到回答。
离泽当时说话了,只不过女魃没有看见,也没有听见。碎魂镜记录了离泽当初的话。
他说:“姑娘,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他重复了好多遍,女魃都没有听见。
她等了好久,嗅觉的退化让她升起了提防之心,她赖以生存的手段已经全部都没了,即使找到应龙又能怎么样呢?
算了吧,她如今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还是别去应龙跟前碍眼。
不知道这处井底的龙是不是应龙,女魃看不见,听不到,也不再能辨得出闻出来的味道了。
她转身离开之际,心中有些惆怅,又觉得释然,希望井中的不是应龙。
如果井中的正是应龙,那还好对方并没有给她一丁点回应。
也好,就像当初她死乞白赖贴上去,应龙对她完全置之不理一样。
女魃顺着自己嗅觉消失前的最后一缕气息,寻到了弃婴塔。
她双目看不见,慢慢蹲下身子从塔外摸到了大门,把门推开之后又从塔底的骨堆一寸一寸爬到了塔顶。
她毕竟是神明,在攀爬的过程中就意识到这是一处不祥之地。
女魃的能力已经大不如前了,即使那会儿的她不穿那双锁金鞋,也不会再有什么大旱千里的灾难,坐在塔顶时,女魃双目无神地对着虚空发了好久的呆。
然后卜安与飞廉便看见她慢慢地躺了下去。
以一种决绝的姿态,用自己的身子,压住了不住往外喷涌的怨气与恶业。
那时她想:这些如果也是应龙做的恶,理应由她来承受,可惜她已没有能力再去化解,所以只好选择镇压。
伴随着恶业的侵蚀,女魃无神的双目慢慢爬上了黑色与血红,好在她的躯体还是当年那副神躯,没有神骨那又如何。
女魃留在了弃婴塔。
主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