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的施工进入后期,巨大的镜面立方体已完全悬吊就位,角度经过精密计算,即使在没有灯光的情况下,也隐隐反射着周围模糊的光影,带着一种沉默而巨大的存在感。
地面铺设完毕,等待最终的投影调试,多层纱幕和冰屏系统也已安装完成,如同蛰伏的巨兽,静待唤醒。
期间,李竟思团队派了一位代表来看过一次现场。那位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颇为严谨的年轻男人,站在空旷的观众席前排,仰头看着舞台上那个已然成型,充满未来感与哲学意味的“临界空间”,尤其是在没有任何灯光效果加持只有冰冷的工作灯照明的情况下,那巨大倾斜的镜面立方体和复杂的技术结构,着实让他震惊得无以复加,嘴巴微张,半天没说出话来。
佴梓筠站在舞台一侧的阴影里,看着那位代表脸上毫不掩饰的惊愕,甚至可以说有点被吓到的表情,心里越来越肯定之前的猜测——牧影安这小子天马行空甚至带着点暗黑美学倾向的设计方案,绝对没有和李竟思团队进行过充分的沟通!搞不好,李竟思本人只知道个大概概念,完全没想到实际效果会如此……具有视觉冲击力。
想想也是,恋综那边的拍摄目前似乎进入了以日常互动为主的阶段,大多取景都在铂悦府小区和星月湾公寓的一楼公共区域,节奏放缓了不少。而且听说陈导为了维持节目热度,已经安排人手加班加点剪辑之前云栖古镇等地的素材,准备尽快播出。这样一来,嘉宾们倒是有了更多可以自由支配的空余时间,来处理自己的私事。
比如,李竟思筹备已久的归国首场演奏会,再比如,牧影安眼下这份“舞美设计兼职”。至于其他嘉宾在忙什么,佴梓筠就不知道了,她早已远离那片“危险区”,没有任何渠道去打听,也懒得打听。
“影安啊,”那位团队代表好不容易合上嘴巴,犹不死心,被同伴暗中推了一把,硬着头皮上前,语气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除了目前这个……非常、非常有创意的方案之外,你们还有准备……备选方案吗?”他问得委婉,眼神里却写满了“求给条活路,这玩意儿我们怕hold不住”的恳求。
“没有。”牧影安回答得异常爽快,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犹豫。他随即像是才反应过来,眉头微微一皱,语气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不悦,仿佛自己的艺术追求受到了质疑:“怎么?你们是对我的设计不满意?”
“没有!绝对没有!”那位代表被他这直接的反问吓得连连摆手,额头都快冒汗了,“就是……就是觉得……太独特了,想问问有没有更多选择……呵呵……”
他一边干笑着解释,一边偷偷向后方的同伴使眼色,那意思很明显:赶紧撤!跟这位爷说不通!回去如实禀报李老师,让老板亲自定夺才是解决麻烦的最佳途径!
佴梓筠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出好戏。牧影安不愧是影视圈里混出来的,那收放自如的强大气场不是盖的。这小子最爱演这种“披着羊皮的狼”,表面上看起来只是任性妄为,实则心里门儿清,就爱玩电影进度条末端那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大反转。
李竟思团队的人毕竟是文艺圈出身,相对单纯些,哪里看得出牧影安此刻那点不悦多半是装出来的,目的就是堵他们的嘴。果然,被牧影安这“演技”一吓,对方立刻瑟瑟发抖,再不敢替自家老板争取什么“备选方案”了。
尽管如此,佴梓筠心里那点职业素养和风险意识还是让她悄悄做了二手准备。趁着牧影安不注意,她自己掏腰包,订购了一批不同形态质感轻盈的透明花卉材料。万一……万一李竟思真的无法接受牧影安那个“临界空间”,至少她还能迅速组合出一个相对的温和和浪漫,符合传统“钢琴诗人”形象的plan b来救场。
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好不容易忽悠走了李竟思团队的人,牧影安立刻恢复了那副意气风发的模样,重新跳上舞台,开始在已经基本成型的装置间“指点江山”,对着工人们提出各种细微的调整要求,兴奋得像个终于得到梦想玩具室的孩子。
这种热火朝天又带着点艺术狂想氛围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下午。
直到这场演奏会真正的主人,许久未露面的李竟思,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色便服,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演奏厅的入口处。
他站在那里,没有立刻走进来。午后的阳光透过侧面的高窗,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他的目光,越过空旷的观众席,精准地投向了舞台上那个已然成型的与他过往所有演出舞台都截然不同的充满冰冷科技感与哲学隐喻的视觉奇观。
牧影安正背对着入口,唾沫横飞地跟灯光师描述他想要的“一种从地狱裂缝里透出来的光”的效果,还没有察觉到身后的动静。
“你怎么来了。”他站在一个临时搭起的高台上比划,眼角的余光瞥见入口处的人影,立刻灵活地跳了下来,几步迎了上去,脸上带着熟稔的笑容。
李竟思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如同精准的探照灯,越过牧影安的肩膀,直接投向了舞台后方那个正在指挥工人对一块镜面板进行最后角度微调的娇小身影。
佴梓筠全神贯注地盯着工人的动作,时不时出声指点,侧脸在舞台复杂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却又带着不同平时的专注。
“你请她帮忙?”李竟思开口,声音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倾向,面色也如同覆了一层薄冰,看不出喜怒。牧影安心里有点打鼓,他是亲眼见证过星月湾五楼那场“斯坦威之战”的,更对这两人之间那个充满了恨意、报复与复杂纠葛的“吻”记忆犹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