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门板隔绝了大部分大厅的喧嚣,但韩苏木愤怒的吼声和牧影安那刻意拔高的、带着戏谑的回应依然隐隐穿透门缝,像恼人的背景噪音。佴梓筠背靠着门,疲惫感沉甸甸地压下来,手臂的钝痛在紧绷的神经松懈后变得更加鲜明。她只想瘫倒在地,让这混乱的一天彻底结束。
然而,制服口袋里持续不断的震动,如同催命的鼓点,固执地提醒她现实并未放过她。屏幕上,“苏晴”两个字在昏暗的通道里幽幽闪烁,带着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执着。
佴梓筠盯着那名字,眼神冰冷。她知道躲不过。深吸一口气,她划开接听键,将手机举到耳边,声音因为疲惫和刻意压制而显得有些沙哑:“喂?”
“梓筠!你终于接电话了!”苏晴甜腻又带着急切的声音立刻灌入耳中,那夸张的担忧几乎要溢出来,“担心死我了!听节目组说你受伤请假了?严不严重啊?伤到哪里了?现在感觉怎么样?你在哪里?需要我过去看看你吗?”一连串的问题,像排练过无数遍的台词,充斥着虚假的关怀。
“手臂扭伤,小问题,休息几天就好。不劳费心。”佴梓筠言简意赅,语气疏离得像在回复一个普通的住户咨询。她没提具体地点,更不会让她来。
“哎呀,怎么能是小问题呢!伤筋动骨一百天啊!”苏晴的声音拔高了一点,带着不赞同,“你一个人在外面多不方便?要不我让人给你送点补品过去?或者我亲自……”
“苏小姐,”佴梓筠打断她,刻意用了生疏的称呼,声音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我现在是工伤,在员工宿舍休养,有集团安排的后勤保障。您的心意我领了,但实在不必麻烦。”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佴梓筠几乎能想象出苏晴此刻僵在脸上的完美笑容,以及眼底瞬间凝结的冰霜。“梓筠……你怎么这么见外?叫我晴晴就好,我们之间……”苏晴的声音放软了,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委屈。
“苏小姐,”佴梓筠再次强调,语气斩钉截铁,“现在是工作时间,即使我在休养,也请尊重我的职业身份。您打电话来,是有什么事吗?”她直接把话题拉回正轨,堵死了苏晴打感情牌的路。
通道外,韩苏木的怒吼似乎升级了:“牧影安!你有种再说一遍!”伴随着一声像是椅子被撞到的闷响。
苏晴显然也听到了电话背景音里的嘈杂,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和……焦躁:“你那边……好吵?你在哪?怎么有男人吵架的声音?”
佴梓筠面不改色:“哦,公寓里一点小状况,韩少爷和牧老师正在就……嗯,‘戏剧表演的真实性’进行友好交流。管理员的本职工作之一,就是确保住户在公共区域的和谐。”她故意说得轻描淡写,甚至带点黑色幽默。
苏晴被噎了一下,显然不信这套说辞,但此刻也顾不上了。她深吸一口气,终于图穷匕见,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亲昵和急切:“梓筠,我知道你现在不方便,但我真的有急事需要你帮忙!你也知道,我对李竟思老师……真的很欣赏。昨天送礼物也是已经表达了心意。可我完全摸不清他的行踪,他太神秘了!你能不能……帮我留意一下他接下来的行程?特别是他什么时候会去工作室?或者有没有什么固定的习惯?比如喜欢去哪家咖啡馆?或者……或者你能想办法帮我约他出来喝个咖啡吗?就说……就说我想请教一些关于古典音乐和珠宝设计融合的问题?这个理由很自然对不对?”
她的语速很快,带着精心算计后的流畅,仿佛演练了无数遍。每一个字都透着利用和急迫。
佴梓筠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手臂的疼痛似乎在这一刻都变得尖锐起来。苏晴的算盘打得震天响!利用她的职位便利去刺探李竟思的隐私,甚至想让她当“皮条客”去约人?就为了她那套“刺激叶雷诩”的把戏?
“苏小姐,”佴梓筠的声音冷得像冰,“李竟思老师是星月湾的住户,他的行程和私人习惯属于个人隐私。作为管理员,我的职责是保障公寓的正常运行和住户的基本需求,不包括协助女嘉宾制定攻略计划,更无权干涉或安排住户的私人会面。您若想与李老师交流,请通过节目组的正常流程安排约会,或者,在他出现在公共区域时,凭借您自身的魅力去‘偶遇’。”她将“偶遇”两个字咬得格外清晰,带着毫不掩饰的讽刺。
“佴梓筠!”苏晴的声音陡然尖利起来,那层温柔的伪装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透出底下的气急败坏,“你……你非要这样吗?我们十年……”
“嘟——嘟——嘟——”
佴梓筠直接挂断了电话,动作干脆利落。她甚至懒得听完苏晴那套“十年闺蜜情”的陈词滥调。将苏晴的号码拖进暂时免打扰名单,她靠在门上,长长地、带着解脱和厌烦地吐出一口气。世界总算清净了……几秒。
就在这时,门外的争吵声陡然升级!
“韩苏木!你疯了!”牧影安的声音带着一丝真实的惊愕和怒气,不再是纯粹的戏谑。
“砰!”一声更响的撞击,伴随着玻璃器皿碎裂的刺耳声音!
佴梓筠的神经瞬间绷紧!她猛地拉开员工通道的门——
只见大厅休闲区一片狼藉!
韩苏木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他脚边是一个翻倒的、价值不菲的花瓶——显然是叶雷诩刚让人摆上的新鲜花束的容器,碎片和水渍溅了一地。
牧影安站在几步开外,昂贵的丝质衬衫前襟湿了一大片,还沾着几片花瓣,他脸上惯有的玩味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错愕和一丝狼狈的愠怒。
显然,刚才的冲突从口角上升到了肢体推搡,撞翻了花瓶。
“你们在干什么?!”佴梓筠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冰冷的、极具穿透力的严厉,瞬间压过了现场的混乱。她站在通道口,手臂缠着固定带,脸色因疲惫和疼痛显得有些苍白,但那双眼睛却锐利如刀,扫视着两个始作俑者。
她的存在本身,就像一盆冰水,浇在了两个上头的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