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叶雷诩低沉的笑声慢悠悠地飘了进来,带着一种玩味的愉悦。
真够恶毒的。 佴梓筠背对着他,无声地磨了磨后槽牙。明明是他害得她和这只无辜的小家伙在太阳底下烤了半天,现在倒有闲心看她们的笑话?连狗都不放过!
“茶就不给您泡了,”佴梓筠转过身,脸上已经挂上了标准的职业假笑,语气平静无波,刻意拉开距离,“这点小事,想必也聊不了多久。” 言下之意:有事快说,别浪费彼此时间。
佴梓筠没再看他,径直走向厨房。翻出买泡面附赠的廉价小餐盘——给这位叶总的狗用这个,也算一种无言的抗议?——接了干净的饮用水,端到正吐着舌头、眼巴巴看着她的小家伙面前。它立刻欢快地埋头,“哗啦哗啦”的舔水声在过分安静的会客室里格外清晰。
叶雷诩已经随意地靠坐在了沙发里,长腿交叠,姿态慵懒,可那双眼睛却像精准的探照灯,一直追随着她的动作。
“啧,”他忽然开口,打破了水声制造的宁静,声音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喟叹,“你对这小东西,倒是比对我周到多了。”他瞥了一眼喝得正欢的小狗,嘴角勾起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可惜,这不是我的狗。不然……真想送给你养着玩。” 这话听起来像是玩笑,又像某种试探。
佴梓筠没接这个话茬,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视线落在小狗湿漉漉的鼻子上。
他话锋陡然一转,像手术刀般精准切入:“怎么会跑来干这个?我记得你以前……是做设计的吧?” 问题看似随意,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审视和探究,直指她职业轨迹的突变。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了一下。佴梓筠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缩,面上却维持着平静。不能回答。 真相?那只会成为他满足掌控欲和优越感的养料,让他更加得意洋洋地欣赏她的“落魄”。佴梓筠选择沉默,用职业化的静默筑起一道墙。
好在,他似乎并不执着于立刻得到答案。看佴梓筠紧闭双唇,他微微歪头,换了个更“家常”、却也更具侵略性的问题:“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语气放得轻缓,像是在关心一个……旧识?
一股荒谬感瞬间涌上心头,几乎要冲破她强装的镇定。过得怎么样? 前几年那些灰暗、挣扎、被碾碎又强迫自己拼凑的日子,有什么好提的?他现在装模作样地问候,是怜悯?还是想确认她过得有多“不好”?她强压下翻涌的情绪,舌尖抵了抵上颚,决定反守为攻,用带刺的软钉子顶回去:
“叶总这是……打算拓展业务,进军水管行业了?” 佴梓筠抬眼,迎上他审视的目光,嘴角扯出一个极其职业化的、毫无笑意的弧度,“管得这么宽?”
叶雷诩明显愣了一下,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慵懒和算计的眼睛里,清晰地掠过一丝诧异。他大概没料到,曾经在他面前总是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甚至称得上“温柔小意”的佴梓筠,会如此直接、甚至带着点讽刺地顶撞他。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好几秒,像是在重新评估一个陌生的标本,最终,他只是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没有如她预想中那般发难或指责。
这短暂的沉默被一种更微妙的气氛取代。
“你一直没联系过我,”他再次开口,声音低沉了些,那份惯常的掌控感似乎收敛了一瞬,流露出一种罕见的、近乎回忆的……停顿?“要不是上次在公司见到你,我都……” 他的话突兀地停在了这里,仿佛触碰到了某个不该触碰的边界。
空气仿佛凝固了。
鬼使神差地,一句没经过大脑过滤的话,带着佴梓筠强压下的怨气和一丝破罐破摔的油滑,自己溜出了她的嘴唇:
“——都差点把你给忘了?”
话音落地的瞬间,佴梓筠自己也惊住了!眼睛微微瞪大,难以置信地看向叶雷诩。完了! 这嘴今天怎么回事?!这话是能说的吗?!
只见叶雷诩脸上那点残留的、近乎温和的追忆神色瞬间冻结、碎裂。他嘴角缓缓勾起,却不是笑,而是一个冰冷、阴鸷、带着十足危险气息的弧度。他身体微微前倾,那双原本只是审视的眼睛,此刻锐利得像淬了毒的寒冰匕首,直直地刺穿了她强装的镇定,仿佛要将她钉在原地。
空气的温度,骤然降至冰点。连那只埋头喝水的小狗,似乎都感受到了这恐怖的压迫感,停下动作,不安地呜咽了一声。
那点伪装出来的、近乎温和的假象瞬间蒸发殆尽。此刻坐在沙发里,嘴角噙着阴鸷弧度、眼神锐利如刀的男人,才是叶雷诩的本来面目——一个掌控欲深入骨髓的利己主义者。
难怪佴梓筠怎么看他都不顺眼。 这德行才是原装的。
“你好像,”他慢条斯理地开口,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击,像在计算某种无形的成本,“对我积怨颇深?” 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却字字带着无形的压力。
佴梓筠迎着他审视的目光,脸上挂起一层无懈可击的、略带疲惫的职业化面具:“叶总误会了。我只是纯粹不想提以前。过去的事,翻篇了,再提没意思。” 她清晰地看到他眼底掠过一丝不信,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
不信就对了。 佴梓筠在心底冷笑:继续保持你那高高在上的警惕性,用你的多疑把自己累死吧。
他身体微微前倾,那双洞悉人心的眼睛锁住佴梓筠,像在评估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抛出一个极具诱惑又极其侮辱的饵:“你不想得到弥补吗?很多很多的钱,足够抹平你那段……嗯,‘失意’时光的创伤。”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蛊惑性的低沉。
她的呼吸几不可察地一窒。钱?弥补?多么赤裸而高效的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