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几声清脆却带着点不请自来的意味的敲门声响起,没等里面的人回应,房门就被推开了。
苏晴斜倚在门框上,目光在简单却整洁的房间里扫了一圈,最终落在正窝在躺椅上,抱着一包韩苏木进贡的薯片啃得正香的佴梓筠身上。
她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仿佛只是来探望病号的浅笑,长腿迈动,不客气地走进来,自顾自在佴梓筠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优雅地交叠起双腿,裙摆划出利落的弧度。
“你的运气真好,”苏晴开口,声音轻柔,像裹着蜜糖,眼神却落在佴梓筠手里那包薯片上,长睫微垂,巧妙遮盖住眼底可能泄露的真实情绪,“昏迷了那么久,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我还以为至少得是个重伤卧床不起。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活蹦乱跳,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享受零食了。”
这话听着像是关心,但那“运气真好”和“活蹦乱跳”几个字,总透着一股若有似无的仿佛遗憾她怎么没摔得更重些的酸味儿。
佴梓筠慢条斯理地又塞了片薯片进嘴里,咔哧一声,嚼得格外响亮,然后才掀起眼皮,毫不客气地送给苏晴一个大大的白眼:“我运气真的好吗?那为什么这段日子净碰见你们这群神经病了。”她语气里的嫌弃简直要凝成实体。
苏晴被她这直白粗鲁的回应噎了一下,精心维持的笑容微微僵住。但她迅速捕捉到了佴梓筠话里一个可能的漏洞,眼中极快地掠过一丝讶异,抬起头,故作惊讶地看向佴梓筠:“哦?原来你……见到凶手了?”
她这话问得突兀,带着试探。如果佴梓筠看到了是谁“害”她,那很多事就得重新评估了。
佴梓筠心里门儿清。
她刚清醒没多久,叶雷诩那个狗男人就来过一趟,语气凉薄又带着点看笑话的意味,把那天她昏迷后,苏晴如何“恰好”出现,如何“关心则乱”地拦住他拖延时间的“壮举”原原本本告诉了她,末了还不忘奚落她一句“交友不慎,眼光奇差”。
当时佴梓筠没承认叶雷诩的评价。在她心里,人是会变的。至少在很多年前,她和苏晴勾肩搭背、一起蛐蛐别人时,那份友谊是杠杠的,不带任何杂质。只是后来……走的路不同了,想要的东西不一样了而已。
现在,苏晴这句试探,反而让佴梓筠脑中灵光一闪。
她之前猜测苏晴和缪式开联手了,但现在看来不对。苏晴在“恰好的时机”拦住叶雷诩,并非与缪式开协同行动,而是有“另外的人”通知了她叶雷诩的动向。那个人的目的,就是借苏晴的手拖住叶雷诩,为缪式开的“行动”创造不受干扰的时间窗口。
所以,苏晴此刻试探她是否看到“凶手”,恰恰暴露了苏晴自己并不知道当时树上树下具体发生了什么,她只是一个被利用的信息不全的“拦路者”。
想通了这一层,佴梓筠心里更有底了。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极其敷衍的笑容,慢悠悠地说:“哦——原来你又只是个‘旁观者’啊。”
“旁观者”这三个字,她咬得不重,却像一根细小的针,精准无比地扎进了苏晴最不愿被触及的神经末梢上。
苏晴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她最恨的就是这种定位!永远在核心圈层的边缘游走,看似接近,实则永远隔着一层。她苦心经营,用尽手段想要挤进去,想要成为执棋者而非棋子,可在叶雷诩眼里,在那些真正掌控局面的人眼里,她似乎永远都只是个可有可无的、随时可以被牺牲的“旁观者”!
佴梓筠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带着淡淡的嘲讽,在她最痛的伤口上反复摩擦,轻易地挑起了她一直压抑着的火气。
“哼,”苏晴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冷笑,脸上那伪装的温柔彻底褪去,露出底下森然的带着恶意的微笑,“是,我是旁观者。那你呢?你是参与者,很了不起吗?”
她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淬了毒的刀子,紧紧盯着佴梓筠:“仇人一个一个的多起来了,你以为,你以后还会有什么安稳日子过吗?和叶雷诩过去那点儿交情,他还愿意护着你多久?等他腻了,或者觉得你不值得了,你的下场,只会比现在惨一百倍!”
面对苏晴几乎不加掩饰的威胁,佴梓筠不仅没怕,反而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无奈地一摊手,脸上写满了真诚的困惑:“对啊,所以说你们都是神经病嘛。有对付我的这功夫,多去做点别的事不好吗?钱赚够了就去花,钱花完了再去赚。跟我一个小角色在这儿磨来磨去,是能刷出什么了不得的成就吗?还是能爆出什么神装装备?”
她歪着头,眼神清澈,仿佛真心实意地不理解这群人的脑回路:“我安安分分打我的工,挣我的窝囊费,到底碍着你们什么宏图大业了?值得你们一个个的,跟玩游戏刷副本似的,排着队来找我麻烦?”
佴梓筠这副无赖躺平,任打任骂却坚决不接招,甚至还反过来质疑对方行为合理性的架势,彻底把苏晴整不会了。她预想中的恐惧、愤怒、甚至哀求都没有出现,如今的对方就像一团软绵绵、滑不溜手的棉花,让她所有饱含恶意的攻击都无处着力。
苏晴看着佴梓筠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恨得后槽牙都快磨碎了。她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佴梓筠,你就嘴硬吧!我看你能硬气到什么时候!”
放出这句毫无杀伤力的狠话,苏晴踩着高跟鞋,带着一身压抑不住的怒气,靠近佴梓筠。
佴梓筠无所谓她的示威,慢悠悠地又拿起一片薯片,咔哧。
“神经病。”她小声地、清晰地,对着苏晴再次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