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式开看着树上那个吓得脸色发白、却还在强装镇定讨饶的女人,心中冷嗤。他知道佴梓筠识时务,却没想到她能“识”到这么没脸没皮的地步,认错求饶的话张口就来,流畅得仿佛排练过无数次。
然而,她的挑拨离间,并非全无作用。李竟思那颗敏感脆弱的心,如今对他和南溪的态度确实蒙上了一层疑虑的阴影,不再像以往那样全然信赖。这细微的裂痕,在缪式开精密掌控的世界里,是不可容忍的干扰。他怎么可能因为几句毫无分量的求饶就放过这个始作俑者?
“是啊,”缪式开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我也很好奇,你是怎么敢的?一个毫无背景根基、如同浮萍般的小人物,胆子却肥得惊人。”
他一边说着,一边优雅地、慢条斯理地解开了衬衫的袖扣,然后将质地精良的袖口一折一折地向上挽起,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这个动作本身带着一种从容不迫的压迫感。
佴梓筠在树上看得心惊肉跳,这种暴风雨前的平静比直接的怒吼更可怕。她紧紧抱着树干,指甲几乎要掐进树皮里。
下一秒,缪式开毫无征兆地抬腿,一脚踹在了佴梓筠抱着的树干上!
“咚!”的一声闷响,树干剧烈地晃动起来,震得佴梓筠“啊”地惊叫一声,身体不由自主地往下滑了一小段,全靠双臂死死箍住才没掉下去。
树叶扑簌簌落下,几只栖息的小鸟被惊得扑棱棱飞走。
“别踹了!求你了!”佴梓筠的声音带上了哭腔,她是真的怕了。但恐惧的同时,一个念头更加清晰:绝对不能下去!缪式开都开始踹树了,这已经超出了言语威胁的范畴,显露出了潜在的暴力倾向。她现在下去,无异于羊入虎口,挨打恐怕都是轻的!
缪式开起初确实只是想吓唬她一下,逼她服软,或许再套出点话。但佴梓筠脸上那毫不掩饰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恐惧,却意外地激发了他作为研究者的“兴趣”。他想看看,这个一向以“识时务”为生存法则的女人,在持续施加的物理威胁和心理压力下,她的行为模式会产生怎样的变化?她的求生本能和恐惧感,会驱使她做出何种选择?是宁愿冒险跳下来试图逃跑,还是死扛在树上?
他根本不知道,或者说不在意,他这副突然从“温文尔雅的天才”切换到“使用武力的威胁者”的模样,对佴梓筠造成了多大的冲击。
这彻底推翻了她之前对缪式开的所有认知,尽管那认知也未必多正面,但在这种极端不确定和危险的情况下,她怎么可能还敢下去直面他?未知的、展现出暴力可能性的缪式开,比已知的、只是冷漠高傲的缪式开可怕一百倍。
“缪教授,真的……真的没商量了吗?”佴梓筠声音发抖,做着最后的努力,“哪怕我去李老师面前,磕头认错,把一切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为您解释清楚,也不行吗?我保证以后离李老师远远的,再也不出现在你们面前!”她想试探出这件事是否还有转圜的余地,哪怕希望渺茫。
回应她的,是缪式开更加用力的一脚!
“砰!”树干再次剧烈摇晃,佴梓筠甚至能听到细微的木头纤维断裂的声音。这一脚,彻底把她心中那点微弱的希望之火踩灭了,心变得哇凉哇凉的。
她明白了,缪式开根本不在乎她的道歉和保证,他就是要教训她,或者说,他要彻底消除她这个“干扰项”。
而她更不知道的是,她脸上越是惊恐绝望,表情越是生动鲜活,缪式开“收集数据”的“兴趣”就越浓厚。此刻,他的重点已经悄然从最初的警告惩罚,转移到了观察这个特殊样本在极端压力下的情绪和行为反应上。
踹树,成了他激发实验反应的刺激手段。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对峙中,远在古寺附近的叶雷诩,刚踏上一级石阶,距离那座隐匿的古寺山门仅一步之遥。他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发出了一阵急促的“滴滴滴”警报声。
叶雷诩脚步一顿,眉头微蹙,取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生物传感数据的后台警报提示——关联账号:佴梓筠。图表上,代表她心率的那条曲线陡然飙升,达到了一个异常危险的峰值,远超正常运动或紧张的范围,这分明是遭遇巨大惊吓或生命受到威胁时才会出现的生理反应!
叶雷诩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立刻点开了附带的定位信息。地图上,代表佴梓筠的光点,在一个远离主道、僻静得有些反常的位置闪烁。
唾手可得的胜利,近在咫尺的古寺探寻成果,被他毫不犹豫地抛在脑后。他猛地转身,背对着那扇仿佛蕴藏着无数秘密的古寺山门,朝着与胜利截然相反的方向,沿着崎岖的山路,大步流星地奔跑起来!
他的专属pd和摄像师都愣住了,下意识地想扛着机器跟上去。
“叶总!”叶雷诩的助理却及时上前一步,拦住了他们,脸上是职业化的、却不容置疑的疏离表情,“叶总应该是遇到了需要紧急处理的私人事务。接下来的行程,请暂时停止拍摄,我们会向陈导解释清楚的。”
pd和摄像面面相觑,看着叶雷诩迅速消失在林间的背影,又看看态度坚决的助理,最终只能无奈地停下了脚步。
山林深处,佴梓筠的绝望呼喊和树干被撞击的闷响,与叶雷诩急促的脚步声,仿佛形成了某种宿命般的呼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