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向阳开车来的,后斗还装着那台坏掉的发电机。
一下车,郝向阳忍不住感叹:
“真是日新月异啊!上次来这儿还是片荒地,转眼就盖起了三层红砖楼,你们可真是建设新农村的能手!”
李广发连连摆手:“可不敢当,要不是团长带头干,我们哪敢想这些。”
郝冬梅也被那栋新楼吸引。
在这片土坯房中,这栋红砖楼显得格外气派。
刚进院子。
干活的乡亲们纷纷起身打招呼。
郑娟和赵颖赶紧端茶倒水招呼客人。
郝冬梅和大家互相问候,简单介绍自己,算是彼此认识了。
“郝政委,我去找团长过来吗?”李广发问道。
郝冬梅微微皱眉,有些不悦。
这种事不用请示,直接去通报就是。
赵江又不是病得动不了,上级领导来了应该出来迎接。
但让她意外的是,郝向阳却摆摆手:“不用麻烦,我在这儿等就行。他有事就先忙,我也不是什么大领导,就当是朋友来访。”
郝冬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在这时——
砰!
院门外突然冲进来一个跌跌撞撞的身影。
那人跑得太急,重重摔了一跤,又慌忙爬起来继续往前冲。
他上气不接下气的喊声,让所有人的心都揪了起来!
“团长……出大事了!我哥和吴大茂……被狼群困住了!”
【5“团长……出大事了!我哥和吴大茂……被狼群困住了!”
周秉坤跌跌撞撞地闯进院子,满身泥泞,衣衫上还带着血迹。
郝冬梅一眼就认出了他。
她猛地站了起来——
周秉坤的哥哥,不就是周秉义吗?
正巧李大牛他们挑水回来,也听到了周秉坤的喊声。
哐当!
门被重重撞开。
一个头发散乱的人影冲了出来。
郝冬梅等人愣住了:这是谁?
郝向阳却浑身一震——
赵江!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这些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仅是郝冬梅和郝向阳,在场的人都被这幕惊呆了。
头发凌乱,眼底发黑,双眼红肿,满脸胡渣……
“团长……”
周秉坤跪在地上,不敢相信眼前这个颓废的男人竟是从前意气风发的团长。
他突然清醒过来,一把抱住赵江的腿痛哭:“团长,求您救救我哥和吴大茂,他们……”
“人在哪儿?”赵江厉声打断。
“狮子山东边的山谷……”周秉坤声音嘶哑。
众人闻言脸色大变。
郑娟欲言又止,默默递上赵江的弓箭。
“小心。”
“嗯。”
赵江迅速背起弓箭,看了看天色,神情严峻。
转眼间,他已冲出院子,朝狮子山飞奔而去。
众人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出神。
李大牛最先回过神来,一把揪住周秉坤吼道:“是不是周秉义自己逞强进山的?”
周秉坤低头不语。
“山里野兽横行,不能擅自进入,就算要去也只能在边缘活动!”李大牛怒火中烧,“团长反复说过,那个山谷绝对不能去,你们是没听见吗?”
“跟不上开荒团的节奏,就要用这种方式送命证明自己吗?”
“自从你们三兄妹正式入团,谁嘲笑过你们?谁给过你们脸色看?”
“各有所长不是常识吗?非要作死才显本事?”
“这不是勇敢!”
“这是害人害己懂不懂!”
李大牛从未如此愤怒。
郝冬梅皱着眉头。
她明白了——这个高大的汉子是说,周秉义在团里表现差,根本跟不上节奏。
心里觉得羞愧,便想证明自己,独自闯进了深山。
偏偏还是赵江多次警告过的危险地带。
可李大牛为何一口咬定是周秉义惹的祸?
这位同志,你这结论也太武断了吧?
郝冬梅忍不住开口反驳。
李大牛头也不回,一把推开周秉坤:“要是团长有个三长两短,老子跟你们没完!”
说完,他拿起院里的柴刀就往外跑。
方向是狮子山。
大家也准备跟上去。
李广发一挥手:“拿家伙!团长这次情况特殊,可能顶不住狼群,咱们去帮忙!”
“赵颖,你去村委会叫村长,别开会了,马上组织救人!”
“郑娟,你留下来照顾郝政委和冬梅同志,顺便帮周秉坤包扎伤口。”
“周秉坤,别自责,你已经尽力了,现在要养伤,别硬撑!”
“大家拿上家伙,跟我走!”
赵江和宋高远不在,李广发立刻安排任务。
大家迅速行动起来。
转眼间,院子里只剩下郑娟一家、周秉坤、郝冬梅和郝向阳。
郝向阳知道去了也没用,不如留下稳住局面。
毕竟郝冬梅身份特殊,万一情绪失控出事就麻烦了。
虽然她不太可能冲动,但还是要小心。
郝向阳看着周秉坤,沉声问:
“到底发生了什么?”
郑娟拿来纱布给周秉坤包扎伤口。
周秉坤想起刚才的事,又怕又悔。
他声音颤抖:“都怪我……没拦住大哥……”
郝向阳递过水杯:“别急,慢慢说。”
周秉坤眼睛红了,声音沙哑地解释:“今天房子刚盖好,本来明天装修,下午大家没事……”
我和哥哥周秉义还有吴大茂决定去河边钓鱼。
鱼竿在水里晃了半天,连个鱼影都没见着。大哥提议进山试试,说不定能抓点野味。
开始觉得没什么问题。可我们在山脚转了一阵,什么野味也没找到,连朵蘑菇都没有。正打算回去时,突然窜出几只灰兔子。
我们追着追到山谷,兔子钻进去了。大哥想进去看看,我赶紧拉住他的衣袖——团长反复叮嘱过,那山谷里有猛兽,进去就是送命。
“就看一眼,要是不对劲马上撤。”大哥甩开我,冲了进去。我和吴大茂对视一眼,还是不放心,也跟着进去了。
谁知刚进谷口,大哥的身影就消失在树林里。我们正着急寻找,忽然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呼救。顺着声音跑去,只见大哥满脸是血倒在地上,身后有两三匹野狼龇着牙……
千钧一发之际,吴大茂推了我一把:“快回去喊团长!”他自己抄起木棍冲了上去……
周秉坤说到这儿,喉咙像被火烫住一样,说不出话来。
屋里安静得能听见煤油灯芯的爆裂声。众人心中都明白——之前李大牛拍桌子骂人,说这事全怪周秉义莽撞,看来并非没有道理。
郝冬梅攥着衣角的手一直在颤抖。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眼中那个沉稳可靠的周秉义,竟然会因为逞强而犯下这样的糊涂事。
“新来的人都是这样。”郝向阳往炉子里添了块煤,“赵团长带出来的兵,干活个个拼命。秉义他们刚来不适应,又看到大家这么照顾他们,心里过意不去……”
“再说山里的凶险,”他指着墙上的熊皮,“没亲身经历过的人哪能明白?就像这熊瞎子,你看它不过是一张毛毯,可当年赵团长……”
灯光照在黑亮的熊皮上,獠牙的阴影在墙上张牙舞爪。郝冬梅盯着看了许久,却怎么也想象不出真正的野兽是什么样子。
她知道黑熊很凶猛,但从未见过活生生站在面前的巨兽。
郝向阳笑着说:“男人都想建功立业,尤其是当身边都是这样的人时,就更按捺不住了。我能理解周秉义的心情。”
郝冬梅没有说话。
她没经历过战争,也没吃过多少苦,很难真正体会那种感觉。
她只看到那个衣衫褴褛、看起来虚弱的男人毫不犹豫地去救人,其他人也跟着冲了上去。
这种行动最真实,也让人难以相信。
如果是她,会冒险去救一个明知故犯、还可能连累别人的人吗?
郝冬梅因为家庭背景,一直有全局观念,也明辨是非。
此刻她对周秉义的印象发生了变化。
她不知道周秉义在这里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
她能理解男人的自尊心,甚至有些同情。
但她无法接受为了自尊而做出如此危险的事情。
想起以前在学校的时候,那时的周秉义多么善良、宽容、有礼,从未表现出强烈的自尊。
他的内心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想必非常看重自己长子的身份,想为整个家庭承担更多吧。
是个好人。
或许好过头了,才会做出那样的事。
郝冬梅试着从周秉义的角度去想。
理解归理解,接受又是另一回事。
那个男人在她心中的形象终究还是打了折扣。
不管怎样,等事情结束之后再好好谈谈吧。
当然,前提是能平安度过眼前的危机。
现在的情况并不乐观。
“村长,村长……”
赵颖急匆匆冲进村委会院子时,院子里已经坐满了人。周大宝正在台上讲话,突然被打断,皱起了眉头。
“村长!宋高远!”赵颖顾不上规矩,直接喊道:“周秉义和吴大茂被狼群困住了!我哥带人去救,但他现在的状况很不好……”
话音刚落,整个院子立刻安静下来。随后,村民们纷纷站了起来。
“还开什么会!”有人喊道,“赵团长要是出事了,这会还开有什么用!”
“我家孩子能在砖厂上班全靠赵团长!”
“开荒团给过我们那么多肉,我也去!”
“我去拿家伙!”
周大宝一看情况,马上拍板:“所有人准备工具!多叫些人,带上煤油做火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