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电苑的寂静被你的喘息打破。你蜷在冰冷的地面,指尖下那一片焦黑的蛛网纹路无声蔓延,散发出微弱的、令人心悸的焦糊味。
体内两股力量的冲撞几乎要将这具幼小的身体撕裂。崩坏能的暴戾毁灭气息不断冲击着经脉,而那点微薄的雷电元力如同狂涛中的一叶小舟,只能徒劳地试图疏导,反而引来更剧烈的反噬。
冷汗浸透了你的后背,牙关紧咬,才抑制住几乎脱口而出的痛哼。
不能失控。绝对不能在这里失控。
你集中全部意志,如同在过去无数个世界里所做的那样,强行将那沸腾的毁灭能量压向灵魂深处。过程痛苦得如同刮骨剜肉,但效果显着。体表溢出的紫黑色能量丝线渐渐缩回,墙上的腐蚀停止了蔓延。
你脱力地瘫软下来,大口喘着气,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身体内部依旧隐隐作痛,但至少表面暂时恢复了平静。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无人探望,只有那个沉默的女侍按时送来寡淡的食物。你乐得清静,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房间里,艰难地尝试调和体内力量。你发现,这具身体自带的雷电元力虽然微弱,却似乎对崩坏能有着极细微的安抚作用,如同最纤细的锁链,勉强束缚着凶兽。
你开始有意识地引导那丝雷电元力,按照这世界本能的方式运转,同时小心翼翼地尝试分离出一丝最温顺的崩坏能,与之融合。
过程极其缓慢,且危险。一次微小的失误就可能引发可怕的能量爆炸。但你最不缺的就是耐心和对痛苦的忍耐力。
这天,你正凝神引导着一丝混合了微弱崩坏能的电弧在指尖跳跃,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就住这种地方?果然见不得光!”一个略显骄纵的男孩声音响起。
“布雷特少爷,请您小声些……”是那个女侍惊慌的劝阻。
“滚开!我倒要看看,那个野种长什么样!”
门被粗鲁地推开。一个穿着华丽、大约七八岁的男孩闯了进来,身后跟着几个同样衣着不凡、面带好奇或鄙夷的孩童。他们显然是雷皇星贵族的孩子。
为首的男孩布雷特目光扫过简陋的房间,最后落在你身上,看到你黑色的头发和樱粉色的眼睛时,他脸上的鄙夷更重了:“哼!黑发?果然是异类!眼睛颜色也怪怪的!就是你?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私生女?”
你缓缓收起指尖的能量,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这种程度的挑衅,对你而言如同蚊蚋嗡鸣。
你的沉默和无视激怒了他。布雷特上前一步,手中“噼啪”一声绽开一小簇耀眼的电火花,威胁地朝你挥来:“喂!跟你说话呢!哑巴了吗?”
那电火花能量不强,甚至有些虚浮,纯粹是孩子气的示威。
然而,就在那电光靠近的瞬间,你体内被强行压制的崩坏能似乎被这外来的、同源却弱小的能量刺激,猛地躁动了一下!
你脸色一白,猛地后退一步,强行咽下喉间翻涌的腥甜。
布雷特却以为你怕了,得意起来:“怕了吧?告诉你,雷王星以雷霆为尊!你这种黑发异类、来路不明的野种,根本不配拥有雷霆之力!更不配待在雷皇城!”
他身后的孩子们也跟着起哄。
“就是!滚出去!” “怪胎!” “看她那眼睛,真恶心!”
布雷特见你始终低头不语,越发嚣张,竟凝聚起更大的电流,试图朝你弹来:“给你点教训!”
就在那团不稳的电光即将脱手而出的瞬间——
你猛地抬头。
那双樱粉色的眼眸中,所有的怯懦伪装瞬间褪去,只剩下一种冰冷的、绝非孩童所能拥有的死寂和戾气。体内躁动的崩坏能透过你的视线,泄露出了一丝极微弱的、却足以让灵魂战栗的毁灭气息。
布雷特的动作僵住了。那团电光在他指尖明灭不定,他却像是被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盯上,后背瞬间爬满冷汗,心脏狂跳,一种源自本能的恐惧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身后的孩子们也莫名地感到一阵寒意,喧哗声戛然而止。
你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甚至没有任何动作。
但那种无形的、仿佛来自深渊的压迫感,让整个房间的空气都凝固了。
几秒后,布雷特猛地收回手,触电般后退两步,脸色发白,嘴唇哆嗦着,却再也说不出任何狠话。他像是见了鬼一样,猛地转身,踉跄着冲出门去。其他孩子也吓得一哄而散。
女侍惊恐地看着你,又看看逃跑的孩子们,不知所措。
你缓缓垂下眼睫,遮住眼底翻涌的紫黑色暗流。指尖深深掐入掌心,利用疼痛让自己彻底冷静下来。
麻烦,总是自己找上门。
你看了一眼那些孩子消失的方向,目光沉静无波。
看来,想要“安分守己”地活下去,只是一种奢望。
那么……
紫电苑再次恢复死寂,只余下你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一丝极淡却令人心悸的焦糊与毁灭交织的气息。
那个叫布雷特的男孩最后惊惶逃窜的眼神印在你脑海里。你清楚,这种源自本能的恐惧比任何实质性的伤害更令人印象深刻,也……更麻烦。他们不会善罢甘休,尤其是那个看似骄纵、实则被狠狠落了面子的男孩。
果然,平静只维持了不到半日。
傍晚,沉默的女侍送来晚餐时,眼神躲闪,放下餐盘的速度比平日快了许多,几乎像是逃离。你瞥了一眼所谓的晚餐——几块干硬的面包,一碗几乎看不见油星的清汤,甚至比前几日还要简陋敷衍。
你拿起面包,指尖传来的触感冰冷僵硬。体内那点微薄的雷电元力运转都似乎因为这劣质的能量摄入而更加滞涩。
你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吃完了这些东西。每一口都如同吞咽沙砾,但你需要能量,哪怕是最低限度的。
第二天,第三天……情况愈发恶劣。送来的食物不仅量少质差,有时甚至明显是馊的。院落里的用水也变得时断时续,水质浑浊。你试图离开紫电苑去走走,却发现院门虽未上锁,但总有无形的、带着淡淡排斥感的能量场若有若无地笼罩着,显然是某种低级的禁锢结界。
你被彻底孤立了,用这种幼稚却有效的方式。
体内的崩坏能因为能量补充不足和外界压力而再次隐隐躁动。你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
第四天,当女侍再次端着那几乎不能称之为食物的托盘进来时,你没有像往常一样沉默地接过。
你抬起眼,樱粉色的眸子平静地看向她。
女侍被你看得一颤,下意识地想后退。
“谁的意思?”你开口,声音因为久未说话而带着一点沙哑,却没有任何孩童应有的情绪,只有冰冷的询问。
女侍脸色白了白,嘴唇嗫嚅着,不敢回答。
你不再看她,目光转向窗外。几个隐约的身影正躲在远处廊柱后朝这边窥探,是那天跟着布雷特的几个孩子,脸上带着恶意的、看好戏的表情。
你收回目光,心底一片冷然。
是了,大人的手段或许会更隐晦更狠辣,但这种幼稚的欺凌,多半出自那些“同龄人”的“杰作”,或许得到了某些长辈的默许。
你站起身,没有碰那份食物,径直朝院门走去。
“小、小姐……”女侍在你身后惊慌地低唤。
你没有回头。走到院门那无形的能量场前,你伸出手。指尖触碰到一层微弱的、带着静电般刺痛感的屏障。
你闭上眼睛,集中精神。灵魂深处,那被死死束缚的崩坏能艰难地分离出一丝——比发丝更细,却凝聚着极致毁灭气息的一丝。你将这一丝力量小心翼翼地引导至指尖,与这具身体那微弱的雷电元力极其勉强地缠绕在一起。
然后,轻轻点在那屏障上。
“嗤——”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冷水滴入热油的声响。那无形的能量屏障剧烈波动起来,以你指尖触碰点为中心,蛛网般的紫黑色裂纹瞬间蔓延开来,下一刻便无声崩碎,化为光点消散。
你脸色更白了一分,体内气血翻涌,强行压下那股反噬的冲动。
远处廊柱后偷看的孩子们发出了低低的惊呼,显然没料到你能破开结界。
你没有理会他们,迈步走出了紫电苑。
这是你第一次真正踏足雷皇城的其他区域。巨大的宫殿群如同冰冷的钢铁丛林,随处可见闪烁的雷霆纹章和巡逻的雷霆卫士。空气中都弥漫着一种淡淡的、活跃的雷电粒子气息,这让你体内的崩坏能似乎都稍微“安静”了些许,仿佛猛兽进入了更适合潜伏的环境。
你漫无目的地走着,看似随意,实则敏锐地感知着四周的能量流动和路径。你必须找到获取正常食物的途径。
偶尔有巡逻的卫士或路过的侍从看到你,眼中闪过惊讶或鄙夷,但并未上前阻拦。你的身份似乎处于一个微妙的灰色地带——无人承认,也无人明确驱逐。
最终,你凭借对能量流动的感知,找到了一条通往厨房区域的偏僻路径。你能嗅到那里传来的、属于新鲜食物的微弱气息。
就在你靠近一扇侧门时,旁边一条狭窄的巷道里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和压抑的痛呼,紧接着是几个嚣张的男孩声音。
“……下次再敢顶嘴,就不是推一下这么简单了!” “废物就是废物!”
你脚步顿住,侧头看去。
只见布雷特和另外两个男孩正围着一个倒在地上的孩子。那孩子看起来比你还瘦小些,有着一头黑色头发,衣服陈旧,怀里紧紧抱着一个似乎被踩碎了的粗糙机械零件。他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但紧握的拳头和微微发抖的肩膀显露出他的屈辱和愤怒。
布雷特似乎觉得无趣,又踢了踢地上的碎石,啐了一口:“真是晦气!遇到两个怪胎!我们走!”
他带着同伴扬长而去,经过巷口时看到了你,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像是想起了那天莫名的恐惧,加快脚步绕开了你,却没敢再放什么狠话。
巷道里只剩下那个黑发的孩子和你。
你沉默地看着他。他挣扎着想站起来,似乎摔得不轻,试了一下又跌坐回去。
你走了过去,停在他面前。
他警惕地抬起头,露出一张沾了灰尘却轮廓精致的脸,以及一双……罕见的、如同森林般绿色的眼睛。那眼睛里此刻充满了戒备、屈辱,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野性与倔强。
你的目光落在他怀里那个被踩碎的零件上,又移回他脸上。
四目相对。
一片寂静中,你率先开口,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能站起来吗?”
他没有回答,只是更加警惕地看着你,绿色的眼睛里满是审视。他认得你,或者说,听说过你——那个新来的、黑发粉瞳、被所有人排斥的私生女,郁欢。
你并不期待他的回答,也没有伸手去扶的意思。问那句话似乎只是一种习惯性的、缺乏实际关怀意味的开场白。
你看了一眼厨房侧门的方向,又看了看他狼狈的样子和怀里坏掉的零件。
“你知道,”你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哪里可以找到……不被他们发现的食物吗?”
黑发男孩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你会问这个。他眼中的戒备更深,但某种同病相怜的处境,或者说,同样被归为“异类”的身份,让他紧绷的神色稍微松动了一丝。
他沉默了几秒,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冷硬:“……跟我来。”
他挣扎着站起身,一瘸一拐地朝着与厨房区域相反的、更偏僻的角落走去。
你迟疑了一瞬,最终还是迈步跟了上去。
新的盟友?或许谈不上。
但至少,在这座冰冷庞大的皇城里,你似乎遇到了第一个……可能不会立刻对你露出鄙夷或恶意的人。
尽管,他看起来比你更加伤痕累累,也更加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