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又是在组织总部地下三层的备用服务器机房,果然还是熟悉的环境更有安全感。
嗡鸣声永无止境。郑鹤岁坐在终端前,屏幕上滚动的不是代码,而是一份详细的访问日志,记录着他过去七十二小时内每一次键盘敲击、每一个访问的Ip地址。
这是琴酒“亲自审核”的具体体现,他经手的每一个字节,都暴露在那双冰冷的灰蓝色眼睛之下。
他被分配的任务是远程维护几个外围据点的内部网络系统,包括郊区那个代号“仓库楼”的废弃据点。任务本身普通,但结合他目前的处境,这更像是一次公开的刑讯——他在明处工作,审查者在暗处观察。
指尖在键盘上敲击,执行着枯燥的路由表检查。突然,一条夹杂在成千上万条系统信息中的日志,引起了他的注意。这条日志记录了一次据点半小时前发生的、短暂的“门禁电源波动”,发生地点是:302房。
日志的备注字段里,有一行看似随意的技术员标注:“*进程占用率异常,建议排查冗余线程 (code: 302-7)*”。
郑鹤岁的心脏猛地一缩。
“冗余线程”……这是他之前和降谷零在一次关于“清理无效数据”的交谈中,对方曾用过的、带有双重意味的词。而“302-7”……302是房号,“7”在他私下用于记录“十二时辰”的笔记里,对应的是“午时”,也即一天中阳气最盛、守卫可能最为松懈的时段。
这不是普通的系统日志。这是降谷零发出的,极度隐蔽的求救信号。302房的“冗余线程”(卧底)即将被“排查”(清理),需要在他被转移或处决前(午时?),创造机会。
冷汗瞬间浸湿了他的后背。降谷零没有直接要求他做什么,甚至没有留下任何指向性的证据。他只是把一块烧红的炭,不动声色地放到了郑鹤岁手里。接,还是不接?
不接?一旦卧底在审讯中吐露出任何可能牵连他郑鹤岁的信息(毕竟他参与过多次外围技术支持),或者降谷零因此认为他失去了利用价值而撤去有限的庇护……他的下场不会比那个卧底好多少。
接?如何在琴酒全方位的监控下,向一个被严密看守的据点囚室传递信息?这几乎是天方夜谭。
他的大脑在恐惧的刺激下再次进入超频状态,目光死死锁定在屏幕上。他不能发送任何信息,不能接触任何人。他唯一能利用的,就是眼前这台终端,以及他对这些陈旧系统后门的了解——这是他作为“维修机器人”的价值所在。
一个极度冒险的计划在他脑中成形。他回忆起“仓库楼”据点的网络拓扑图,那里有一台连接内部网络、但几乎被遗忘的老式网络打印机,主要用于打印一些不重要的库存清单。它有一个未被修复的调试接口,可以通过发送特定格式的、看似乱码的测试指令,使其打印出一段预设字符。
他深吸一口气,双手重新放在键盘上。他先是正常地执行了几个路由诊断命令,然后将一段经过伪装的、包含特定指令序列和编码后门密码的“测试数据包”,混杂在大量发给据点服务器的常规网络性能探测数据流中,一同发送了出去。整个过程,他的所有操作在监控日志里都显示为“执行标准系统维护与链路测试”。
做完这一切,他强迫自己继续工作了十分钟,处理了一些无关紧要的缓存清理,然后才正常注销系统。他的后背僵硬,仿佛能感觉到琴酒的目光正穿透墙壁,落在那些刚刚发送出去的数据包上。
第二天,风暴如期而至。
琴酒站在技术部的中央,空气仿佛冻结。据点的一名低级成员因为“严重失职”而被当场带走,凄厉的求饶声在走廊里戛然而止。
“302房的人,不见了。”琴酒的声音不高,却让所有人头皮发麻,“消防通道的门锁被从内部用非标准工具撬开。谁能告诉我,一个被单独囚禁、搜身的人,从哪里弄到的工具,又怎么知道那个几乎废弃的通道密码?”
技术负责人战战兢兢地汇报:“琴酒先生,我们彻查了所有进出记录和监控,没有发现外部人员接触。网络访问记录也筛查了,除了……除了昨晚例行的系统维护数据流,没有异常信息传入。”
“系统维护?”琴酒的目光如同冰锥,瞬间刺向站在角落的郑鹤岁。
郑鹤岁感到自己的血液都凉了。他努力维持着表情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技术员被打扰工作的茫然。“是我执行的维护,琴酒先生。主要是路由诊断和网络性能探测,所有操作都遵循标准手册,日志应该都有记录。”
他顿了顿,补充道,“据点的网络设备很老旧,偶尔会自动打印一些乱码测试页,我们之前也遇到过几次。会不会是……囚徒碰巧利用了这一点?”
这时,降谷零(波本)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从据点带回的那张打印着乱码的纸张,脸上带着属于“波本”的、略带讥诮的笑容。“琴酒先生,看来是我们的‘客人’自己太聪明,或者,我们的安保体系已经陈旧到连一个囚徒都关不住了。”他轻飘飘地将责任引向了据点的守备本身,以及那个“过于聪明”的卧底。
琴酒盯着那张纸,又盯着郑鹤岁看了几秒,那眼神仿佛在权衡是否要立刻清除掉这个总出现在“意外”现场的工具。
最终,他冷冷地哼了一声:“加强所有据点的物理安防和网络隔离。至于你,”他看向郑鹤岁,“你的维护范围,从即日起,排除所有敏感区域。”
“是,琴酒先生。”郑鹤岁低下头,感到一阵虚脱。
走出令人窒息的房间,在无人的走廊转角,降谷零与他擦肩而过,没有眼神交流,只有一句低不可闻的话随风飘入他耳中:“处理得还算干净。”
回到宿舍,郑鹤岁反锁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久久无法站起。没有成功的喜悦,只有劫后余生的巨大恐惧和深入骨髓的疲惫。
他打开《生存日志》,手指微颤地写下:
事件:被动介入红方卧底撤离行动
策略:利用系统维护权限及已知后门,通过数据流夹带编码信息,全程伪装成常规操作。
结果:目标成功撤离。自身嫌疑因操作隐蔽及降谷零引导得以暂时规避,但是琴酒的审视需谨慎。
反思:
已无退路。 此次行动虽被动,但已实质介入红黑核心冲突。
信任假象。 琴酒的“放过”绝非信任,而是暂无证据且清除成本高于暂时留用。与降谷零的绑定更深,已从“潜在合作”变为“事实同谋”,危险性倍增。必须在下次无法回避的“忠诚测试”或全面暴露前,找到脱离方案。
他关掉文档,窗外东京的夜色依旧璀璨,但那光芒之下,是无尽的黑暗与杀机。他救了一个人,却也把自己往深渊更推近了一步。这场迷失,似乎远未到尽头。
他关掉文档,窗外东京的夜色依旧璀璨,但那光芒之下,是无尽的黑暗与杀机。他救了一个人,却也把自己往深渊更推的近了一步,他问自己,值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