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油灯的光在李家院子里晃悠,把白木板上的字照得明明晃晃。秀雅刚把 “男” 字的笔画拆解开,用削尖的木棍指着黑板:“大伙看,‘男’字上面是‘田’,下面是‘力’,意思是在田里出力干活的人,所以叫‘男’。”
话音刚落,底下就传来张大叔的嘀咕声:“在田里出力?那俺天天在田里干活,写这个字肯定没问题。” 说着就从兜里掏出秀雅昨天分的硬纸片,捏着炭笔在上面画起来。张大叔是村里出了名的庄稼汉,手劲大得能捏碎土块,可握起炭笔却跟捏着烫手的红薯似的,手指头僵硬得不听使唤。
秀雅正低头给刘桂兰怀里的娃递拨浪鼓,就听见人群里 “噗嗤” 一声笑。抬头一看,只见张大叔举着自己写的 “字”,一脸得意:“秀雅同志,你看俺写得对不?俺觉得跟你黑板上的差不多嘛!”
大伙凑过去一看,都笑得前仰后合。张大叔写的哪是 “男” 字,分明是把 “田” 字写得方方正正,底下没加 “力”,倒画了两道横,活脱脱一个 “田” 字,还多了两笔 “土埂”。刘桂兰怀里的娃被笑声逗得,也 “咯咯” 地拍着小手,差点从怀里滑下去。
“张大叔,” 秀雅忍着笑,走过去指着他的纸片,“您这上面是‘田’,底下得加个‘力’才行。您想啊,光有田不行,还得有力气干活,才能叫‘男’人嘛。”
张大叔挠了挠后脑勺,黝黑的脸膛泛起红:“嗨,俺还以为光有田就够了!俺这就改,这就改。” 说着就用炭笔在 “田” 字底下画 “力”,可 “力” 字的撇画得太用力,直接把硬纸片戳了个窟窿,炭粉撒了他一裤子。
“哎哟,这纸咋这么不经戳!” 张大叔急得直跺脚,旁边的李大叔打趣道:“老张,你这是想把‘力’字刻在纸上啊?轻点,别把秀雅同志的纸都戳破了,咱们明天还得用呢。”
秀雅赶紧递过一张新的硬纸片:“大叔,您别着急,慢慢写,纸还有呢。您握炭笔轻点,跟握锄头不一样,不用那么大劲。” 张大叔接过纸片,小心翼翼地握着炭笔,跟捧着刚出生的娃似的,一笔一划地写起来。这次总算把 “力” 字加上了,可 “田” 字写得太大,“力” 字挤在底下,活像田里长出个歪歪扭扭的草芽。
“这下对了吧?” 张大叔举着纸片问,大伙刚要点头,就见狗剩从柴房里钻出来,手里还拿着块啃剩的野兔肉骨头。他凑过去一看,咧着嘴笑:“张大叔,您这‘男’字咋跟俺家的鸡窝似的?上面‘田’字方方正正,底下‘力’字歪歪扭扭,跟鸡窝里的稻草似的。”
张大叔脸一沉:“狗剩,你小子懂啥!俺这是‘田里出力多,所以力字歪’,你打猎厉害,写字还不如俺呢!” 狗剩赶紧摆手:“俺可没说您写得不好,俺就是觉得好玩。俺媳妇说了,俺写字跟画圈似的,俺还不如您呢。”
秀雅怕他俩吵起来,赶紧打圆场:“大伙写得都不错,刚开始学都这样。咱们再学个‘女’字,跟‘男’字配成对。‘女’字好写,三笔就能成,像个叉着腰的姑娘。” 说着就在黑板上写了个工整的 “女” 字,还特意把撇点的弧度画得柔和些。
大伙跟着学写 “女” 字,张二婶学得最快,她手里的炭笔在纸片上转得飞快,写完还得意地举起来:“秀雅,你看俺写的!是不是跟你黑板上的一样?俺家那口子要是看见,肯定得夸俺。”
秀雅凑过去一看,忍不住笑了:“二婶,您这‘女’字写得挺好,就是撇点画得太用力,跟您叉着腰骂人的样子似的,太有气势了。” 张二婶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可不是嘛!俺平时跟那老东西吵架,就爱叉着腰,这字写出来,跟俺一个模子刻的!”
正热闹着,刘桂兰怀里的娃突然哭了起来,原来是娃看见张大叔手里的炭笔,伸手想去抓,没抓着就闹脾气。秀雅赶紧从屋里拿出个用红绳系着的小木块,上面刻着个简单的 “娃” 字:“来,给娃玩这个,这上面有‘娃’字,让娃先认认自己的名儿。”
娃抓着小木块,立马不哭了,把木块放嘴里啃起来。刘桂兰赶紧把木块抢下来:“哎哟,这娃,啥都往嘴里放!秀雅,真是麻烦你了,俺这娃净捣乱。” 秀雅笑着说:“不碍事,娃小,好奇嘛。咱们接着学,下一个字学‘家’,宝盖头下面一个‘豕’,‘豕’就是猪,以前家里有猪才算有家。”
大伙跟着学写 “家” 字,李大叔写的时候,把 “豕” 字写成了 “犬”,还振振有词:“俺家没养猪,养了狗,写个‘犬’字也一样,都是家里的牲口。” 秀雅忍着笑说:“大叔,‘家’字底下是‘豕’,不过您这么写,也算是‘狗家’,挺有创意的。”
狗剩在一旁听得直乐,也拿起张硬纸片写 “家” 字,他把宝盖头写得太大,底下的 “豕” 字挤得没地方,干脆画了个小圆圈代替。秀雅看见,伸手敲了敲他的脑袋:“你这写的啥?宝盖头底下咋是个圈?” 狗剩挠挠头:“俺觉得‘豕’字太复杂,画个圈当猪屁股,也挺好认的。”
大伙笑得更欢了,张二婶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狗剩,你这脑子咋净想些歪点子!照你这么写,以后人家看见你写的‘家’字,还以为你家养猪没屁股呢!” 狗剩脸一红,赶紧把纸片藏在身后:“俺这不是还没学会嘛,明天俺肯定写对。”
月亮越升越高,煤油灯的油快烧完了,秀雅看了看天:“今天就学到这吧,大伙回去好好练练今天学的‘男’‘女’‘家’三个字,明天咱们学‘工分’‘粮食’。” 大伙纷纷点头,收拾起自己的纸片和炭笔,张大叔还特意把自己写的 “男” 字折好,揣在怀里:“俺回去贴在炕头,晚上睡觉前再看两眼,肯定能记住。”
张二婶走的时候,还拉着秀雅的手说:“秀雅,你这扫盲班开得真好,俺现在觉得认字比纳鞋底还有意思。明天俺把俺家那口子也叫来,让他也学学,省得他总说俺没文化。” 秀雅笑着答应:“好啊,人越多越好,咱们一起学,一起进步。”
送走最后一个村民,秀雅转身看见狗剩蹲在院子里,正拿着炭笔在地上写 “男” 字,写了好几遍,总算有点模样了。“媳妇,你看俺写的,这次对了吧?” 狗剩指着地上的字,一脸期待。秀雅走过去,蹲在他身边,摸了摸他的头:“对了,写得挺好。看来你今天没白听,明天继续加油。”
狗剩嘿嘿一笑,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俺以后一定好好学认字,等俺学会了,就给你写情书,虽然俺们天天在一起,但是俺也要让你知道,俺心里有你。” 秀雅的脸一下子红了,伸手推了他一把:“别胡说,赶紧收拾院子,明天还要上山打猎呢。”
狗剩赶紧应着,拿起扫帚开始扫院子。月光洒在地上,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院子里只剩下扫帚摩擦地面的 “沙沙” 声,还有偶尔传来的几声虫鸣,温馨又宁静。秀雅看着狗剩忙碌的背影,心里暖暖的,她知道,只要大伙一起努力,这荒坡上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有盼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