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罗刹倒在地上,骨头碎成了好几块。陈默跪在雪地里,右手还抓着斩虚剑的链子,左手撑着地面。他呼吸很重,每喘一口气都带着血腥味。左腿已经没感觉了,断掉的肋骨扎进肉里,疼得他眼前发黑。
那块插在血罗刹胸口的玉牌突然抖了起来。黑气从缝隙里冒出来,不是普通的烟,像有生命一样扭动。它越变越大,在空中转圈,最后变成一个小漩涡。
陈默瞪大眼睛。
他看见那些散落的骨头一块块往中间爬,重新聚在一起。幽火又烧起来,从眼窝里冒出,照亮四周。八骨将设下的骨柱开始裂开,发出咔咔的声音,好像承受不住什么力量。
这不是复活。
是强行拼回来。
阿渔靠在他背后,脸色发白,耳朵后面的鳞片轻轻抖。她想站起来,但一点力气都没有,连头都抬不起来。她胸口的龙珠越来越暗,只剩一点点银光在闪。
“不行……”她小声说,“它又要起来了。”
陈默没说话。他把最后一点力气沉到肚子里,准备折断自己的骨头,点燃骨火和对方同归于尽。就算死,也不能让它再出来害人。
就在这时,他怀里动了一下。
那把破旧的骨琴忽然响了一声,琴弦自己震动起来。一个影子从琴里走出来,站在雪地上。是个穿青色道袍的男人,袖口绣着银色云纹,抱着一把琴,眼睛瞎了,却像是能看见一切。
苏弦。
他的身体很淡,好像风一吹就会散。他抬起手,按在陈默肩上。
“别硬拼。”他说,“那是邪尊的印记,连着虚空的力量。你现在这样点骨火,只会被它吞掉。”
陈默抬头:“那怎么办?”
“听我的。”苏弦转身面对骨琴,“《斩虚》第八弦,能切断它的连接。你不会弹琴,但我可以把曲子送进你脑子里。你要做的,是用剑把它打出来。”
说完,苏弦的手放在琴上。
一股信息冲进陈默脑海。一段旋律刻进他的神经,每个音符都像针扎一样疼。陈默闭上眼,看到很多画面:夜里小镇,有人用自己的肋骨当琴弦;天机阁顶,雷劈下来;冰宫深处,封印炸开……
这些都是苏弦的记忆。
也是《斩虚》真正的力量。
“准备好了吗?”苏弦问。
陈默睁开眼,左手抓住斩虚剑的铁链,右手三根手指划过链子。
第一下,没声音。
黑气已经缠上骨柱,慢慢腐蚀。血罗刹的头快成形了,一只眼里又亮起幽火。
陈默咬牙,再划一次。
“铮——!”
一声尖锐的琴音炸开,金光顺着铁链冲出去,变成波浪一样的刀气扫过战场。空气被撕开,雪地推出一圈圈坑。
玉牌猛地一震。
血罗刹的身体抽搐,刚拼好的骨头开始碎。黑气尖叫,想逃回玉牌。
金光追上去。
音波砍进黑气,直接把它劈开。玉牌出现裂缝,上面的图案一闪,就被金光打碎。
轰!
玉牌炸成碎片,落在雪地上。
血罗刹彻底没了,连灰都没剩。
陈默喘着气,手一松,斩虚剑掉在旁边。他往后倒,要不是苏弦扶住,差点摔在地上。
“结束了?”他问。
“还没。”苏弦看向东方,“最后一丝黑气跑了。”
陈默看过去,只见一道细黑线贴着地飞,直奔远处天空。速度快得看不清。
他想追,但动不了。阿渔还在身后,气息越来越弱。
八骨将的影子也在消失,骨柱一根根塌了,结界破了。
没人能拦。
就在黑气要逃走时,阿渔胸口的龙珠飘了起来。她已经昏过去了,可龙珠自动转向黑气的方向,射出一道银光。
光很细,但准准打中。
黑气撞上什么东西,停了下来。接着龙珠裂开几道缝,产生一股吸力。
黑气被一点点拉回来,最后全被吸进龙珠里。
“不——”陈默低吼。
但他来不及阻止。
最后一点黑气钻进去,银光一下子暗了。阿渔身子一抖,嘴角流出血,然后倒下去。
龙珠落回她胸口,不再发光。
苏弦站着不动,看着这一切,轻声说:“印记没死,只是换了地方。”
陈默低头看阿渔的脸,用手擦掉她嘴边的血。她还有呼吸,很轻,但还在。
他抬头看苏弦:“还能撑多久?”
“我的时间到了。”苏弦笑了笑,“该走的都走了,路还得有人走。”
他抬手碰了下斩虚剑的链子。光一闪,他的身影化作流光,钻进剑里。
斩虚剑轻轻抖了一下,像有了心跳。
陈默捡起剑,紧紧握住。剑柄沾满血,有点滑,但他抓得很牢。
风卷着雪吹过战场,带起几片玉牌的碎渣。他抱起阿渔站起来,腿在抖,每走一步都在雪地上踩出深深的脚印。
他知道,刚才那一战耗光了他的力气。
他也知道,那缕黑气不会安分太久。
他往前走,走得慢,但没有停下。
忽然,怀里的斩虚剑又震了一下。
这次不是共鸣。
是警告。
陈默停下,看向东南方向。
那边的天边,浮起了一道淡淡的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