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在深海里往前游。他的右臂还在流血，血飘在海水里，变成淡淡的红雾。他没有停下。左手抓着剑匣，右手托着阿渔，怕她从背上掉下去。刚才那堆黑灰的事一直在他脑子里转。他知道有人在暗处看着，但现在不能停。
胸口贴着玉简，衣服湿透了，还能感觉到一点温热。他一直没碰它，怕声音是假的，怕一碰就会引来危险。可那声音太像玄明子了——不是装出来的狠话，是真的在求救，断断续续地喘气，好像被人掐住了喉咙。
他咬牙继续游。水流过耳边时，突然听见一声很轻的“师尊”。
玉简又响了。
这次不是声音，是一幅画面直接冲进他脑子里——
红色的祭坛中间，八根刻满符文的骨柱围着。玄明子跪在地上，头发散乱，衣服破烂，背上有一道很深的伤口，正慢慢流血。他的手被铁链锁着，头低着，肩膀微微发抖。
祭坛后面站着八个人。
都戴着骨头做的面具，站得笔直，不动也不说话，但让人感觉特别压抑。陈默只看了一眼，就差点喘不过气。
这不是假的。
太清楚了。血滴到地上的声音，风吹破布的声音，连玄明子指甲抠进石头缝的声音都能听见。这不是录下来的东西，更像是……正在发生的事。
他心里猛地一紧。
如果这是真的，那玄明子还活着？被困在一个地方，等着他去救？可为什么偏偏现在出现？为什么这个时候？
他不敢信。
又不敢不信。
就在这时，背上的阿渔忽然抖了一下。
他立刻停下来，右手护住她的肩膀，小声叫她：“阿渔。”
没反应。
他又喊了一声，发现她耳后的鳞鳍在动，原本灰色的鳍泛出一点点紫色的光。光一闪就没了，但确实出现了。
下一秒，阿渔猛地睁开了眼。
眼睛是银白色的，像月光照在冰上。她的嘴唇发青，声音很轻，却很急：“……禁地……它在叫我……”
话没说完，她的身体一下子绷紧，手指死死掐进陈默的手臂，力气大得快掐进肉里。整个人剧烈地抖，好像意识被什么东西拉扯。
陈默马上用左臂抱住她，右手按住她额头，想让她冷静。可她的体温越来越低，呼吸也乱了，嘴里一直重复两个字：“回去……回去……”
不是逃跑，是要回去。
回龙宫禁地？
他心一沉。
苏弦说过，禁地有种草叫断念草，能解情劫咒。但现在阿渔的状态不对——她不是自己想去，而是被什么力量拉着走，像是被召唤。这种感觉，和邪尊控制人心的方式很像。
他不能让她陷进去。
他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掌心，抹上阿渔的眉心。这是之前用过的办法，用自己的血唤醒她。血刚沾上去，她身体一颤，银白的眼睛晃了晃，好像清醒了一点。
“阿渔。”他盯着她，“我是陈默。你还记得吗？”
她眨了眨眼，嘴唇动了动，终于说出一个字：“……默。”
他松了口气。
可还没等他说话，她突然抬起手指向东南方，声音虽弱但很坚决：“那里……有光……快看……”
陈默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远处海面原本一片黑，突然亮了起来。一道紫色的光柱冲上来，撕开海水，直通上方。光不刺眼，但很强，把整片海都染成了淡紫色。
他愣住了。
那个位置……和骨尊手札里画的龙宫禁地完全一样。
不只是地图对上了，镇海柱的影子也在光中露出来。那根曾用来镇压老龙的大柱子，现在立在光柱中央，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符文，像是活了过来。
更让他心惊的是，怀里的玉简突然震动了一下。
接着，玄明子的声音再次响起，比之前更急：“别去！不要靠近那道光！他们在等你——”
声音突然断了。
玉简迅速变冷，像是被人切断了联系。
陈默看着那道光，脑子飞快地转。一边是玄明子的警告，一边是阿渔体内血脉的强烈反应。一个是可能的陷阱，另一个是唯一能救她的线索。
他不知道该信谁。
但他知道，阿渔撑不了多久了。她的手指已经开始变透明，耳后的鳞鳍紫光忽闪忽灭，像快要熄灭的灯。如果不去禁地，她可能还没到就死了。
如果是圈套……
他握紧了剑匣。
剑柄上的铁链沾满血，滑得很，差点拿不住。他用力抓紧，指甲掐进掌心，靠疼痛让自己保持清醒。
不管前面有没有危险，他都得走一趟。
他低头看了阿渔一眼。她已经闭上眼，但手指还是指着那个方向。她说不出话了，身体却还在回应那道光。
他不再犹豫。
调整姿势，把阿渔往上扶了扶，忍着右臂的痛划水，左腿蹬进水流，朝着紫光深处游去。水流越来越急，像被光吸过去，把他往中心拉。他逆着水流，一寸一寸往前。
越靠近，压力越大。海水像变成了铅水，每动一下都很费力。他的左眼开始发热，皮肤下的骨纹微微闪动，体内的力量自动运转，帮他扛住这股压力。
前面的光越来越亮。
镇海柱看得更清楚了。柱子底下有个圆形平台，上面好像刻着阵法。平台边上，有一个戒指形状的凹槽。
和他手里的骨戒，一模一样。
他心头一震。
难道这里，才是真正的钥匙？
正想着，怀里的玉简又震动了。
这次没有声音，只有一行字出现在他脑海：
“八荒已启，血祭将成。”
字刚出现，马上就消失了。
陈默眼神一冷。
他加快速度。右臂的伤口再次裂开，血不断往外涌。他不管这些，眼睛死死盯着前方的光柱，一点一点靠近。
他知道，危险就在前面等着。
他也知道，如果现在回头，就是亲手让阿渔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