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虎的手在发抖，紧紧抓着那根沾血的琴弦。陈默看着他，右手还握着断掉的琴弦，左手刚把三根断掉的骨头插进阵法的中心。血顺着骨头流进地面，光罩亮了一下，但很暗。
药姑蹲下来检查阿渔的伤。她手指沾了点血，在阿渔手腕上划了一下。“还有救，”她说，“但现在就得处理。”她从罐子里舀出一勺黑糊糊的药膏，正要涂上去，小虎突然跪倒了。
他全身一震，皮肤底下好像有东西在动。红色的纹路从手臂往上爬，很快到了脖子，又往脸上走。他的眼睛变红，呼吸越来越快，牙齿咬得直响。
“不行……我要控制不住了！”小虎大喊，声音已经不像他自己。
他猛地捡起地上的断刀，刀尖对准胸口，手在抖，却还在用力往下压。
陈默甩出琴弦，缠住他的手腕。骨头做的链子绷得紧紧的，发出一声脆响，刀尖停在离胸口半寸的地方。
“活着才能报仇。”陈默说话了，声音很哑，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小虎瞪着他，眼里全是血丝。“我不想伤人！我不想变成怪物！”他想往前冲，可骨头链越收越紧，手腕都开始流血。
药姑跑过来，从怀里拿出一颗蓝色的药丸。“吃下去，能压住体内的邪气。但以后不能练功了，经脉会被封住。”
小虎摇头，嘴唇发紫。“我不怕废掉！我怕杀人……我怕我会杀了你们！”
说完，他用尽力气撞向骨头链，想让刀自己刺进去。陈默上前一步，撕开左臂的布条。伤口裂开，血流出来。他把手指浸在血里，一团火顺着身体升到手掌。
他把手按在小虎额头。
一股热流冲进小虎脑子里。小虎惨叫一声，身体弓起来，全身滚烫。
那些红纹扭动起来，像是活了一样扑向那团火。陈默没有退，反而加大力量。火焰顺着血管冲进小虎身体，直奔心脏。
小虎停了两秒呼吸，然后猛地吸气，整个人剧烈抽搐。
“不是压制，是点燃。”陈默咬破舌头，一口血喷在小虎额头上。血裹着火一起钻了进去。
小虎的身体开始胀大，骨头咔咔作响，像是要撑破皮肉。背上鼓起一块，接着第二块、第三块，好像有什么东西正从脊椎里长出来。
药姑后退两步，差点把罐子摔了。
陈默站着不动，左眼忽然闪过一道骨纹。那纹路一闪而过，照在小虎身上。他看清楚了——小虎心脏那里有一团乱转的能量，是狂血丹和邪气混在一起。
“那就炸了它。”
陈默深吸一口气，把剩下的火全逼到指尖。这次不引导了，直接引爆。
轰！
一道白光从小虎额头炸开，从眼睛、鼻子、嘴巴喷出来。他整个人跳起来半尺高，重重落下。地面晃了一下，阵法里的三根骨头也跟着震动。
所有人眼前出现一幅画面——
大地在烧，到处都是骨头，火焰从骨头缝里冒出来，冲上天空。虽然只出现了一会儿，画面也不完整，但谁都认得出来：
焚天骨狱。
跟陈默的领域一模一样。
阵法突然亮了，白光顺着地面向外扩散。护城河边的裂缝不再裂开，连空气都安静了。
几秒后，画面消失。
小虎倒在地上，不动了。脸色苍白，呼吸很弱，但身上的红纹退了，只剩手臂上有几道淡红色的印子。
药姑赶紧过去摸他的脉，皱着眉，过了很久才松口气。
“命保住了。”她说，“经脉全毁了，能不能醒，要看他自己。”
她抬头看陈默：“这孩子……不该受这种罪。”
陈默没说话。他脱下外衣，轻轻盖在小虎身上，蹲下来，把那段还带着温度的琴弦放进小虎手里。
小虎的手冰凉，但慢慢有了感觉。拇指轻轻动了一下，然后一点点合拢，最后紧紧抓住了那根弦。
陈默看着阵法里的血纹，低声说：“你能看见地狱，就说明你还不是地狱。”
远处城墙传来一声响，像石头塌了。风吹起来，碎布条啪啪作响。
药姑站起身，走到一边，低头看自己的手。掌心有道旧疤，形状像符文。她一直没说话。
陈默回到阵法边，把手重新按在血纹上。三根断骨还在流血，但他觉得比刚才稳了些。刚才那道白光不仅清掉了小虎体内的邪气，也让阵法吸收了一点火的力量。
他低头看阿渔。她的呼吸有力了些，鳞片不再灰暗，耳朵后面有一点微弱的银光。
他还不能走。
敌人还在外面，血罗刹没死，城外那些魔修也没撤。
阵法靠他撑着，小虎刚稳住，阿渔还没醒。
他靠着断墙坐下，右手放在剑柄上。左手垂在身侧，指尖还沾着小虎的血。
下雨了。
第一滴雨砸在他眉上的疤，顺着脸滑下来，混进血里。
小虎的手忽然动了。
他睁开了眼。
眼睛灰白，没有焦点，好像什么也看不见。但他张了嘴，声音很小——
“陈哥……我……看到了。”
陈默抬起头。
小虎慢慢抬起右手，指向北门方向。
“那里……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