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踩碎地上的血迹，岩缝里的红线慢慢缩了回去。他靠着石壁坐下，右臂断了，抬都抬不起来；左腿也动不了。黑气贴着心脏跳，一下一下，让他觉得快要死了。
他低头看苏弦。她躺在地上，脸色发青，呼吸很弱。她的怀里还抱着骨琴的碎片，琴上有血，主弦轻轻颤了一下，好像还有点生气。
陈默伸手拿过琴。手指碰到断弦，冰凉的。他记得苏弦说过，这琴是用骨尊的肋骨做的，能认主人，也能保护主人。现在主人快不行了，琴还能有用吗？
他没时间想太多。左手用力掐进掌心，伤口裂开，血滴在断弦上。血刚落下去，琴身抖了两下，裂缝里透出一点金光，很微弱。
有反应了。
他咬牙把八骨戒按在琴上。戒指很烫，一碰到琴，金光一闪，一个人影从琴里出来了。
是个男人，穿着青色道袍，袖口有银纹，抱着一把完整的骨琴。他站在战场中间，周围着火，天上打雷。他拨了一下琴弦，一道雷从天而降，劈向天空。
画面很快就消失了。
就在那一瞬间，苏弦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睛发白，瞳孔里闪过一道符纹。她没说话，却哼出一段调子。声音不大，但每个音都让空气震动，岩壁嗡嗡响。
琴身突然亮起金光。
七根断弦一根接一根长出来，绷紧，发出清脆的声音。只有主弦不一样，它闪着幽光，像有生命一样。整把琴浮到空中，转了一圈，停在苏弦面前。
她抬起手，指尖碰了碰琴弦。
一股热流冲进身体。她闷哼一声，嘴边流出血。经脉像被刀割，骨头缝里疼得厉害。但她没松手，反而用力按住琴面，全身都在抖。
陈默察觉不对，扑过去抓住她的手腕，把自己的灵力送进去。焚天骨狱的力量顺着经脉走，替她扛下那股冲击。他的左眼突然发热，骨纹出现，眼前空间裂开一条缝，火焰喷出来，围成一圈，把他们护住。
外面岩缝又开始渗血，但血刚冒出来，就被金光照到，“嗞”地一声变成黑烟没了。
苏弦还在忍痛。她看到更多画面——一万年前，一个琴师站在天梯残骸旁边，抱着骨琴。他弹《安魂曲》，每弹一段，天上就落一道雷。最后他咳着血，把琴插进地里，然后倒下了。
那是她的祖先。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从小就能听见邪祟的脚步声，为什么一碰琴就有熟悉感。她不是普通的传人，她是第三骨将的后代，是那个用命封印邪尊的人的后人。
琴魂进了她的意识。
她睁开眼，声音很小：“我想起来了。”
陈默没动，看着她。
“我是第三骨将的后人。”她慢慢坐起来，手指摸着琴弦，“也是你的琴师。”
话刚说完，骨琴绕着他们转起来，洒下金光。光到的地方，地上的血全没了。空气变干净了，连她心里的黑气也停住了，不敢再靠近。
陈默松了口气，身子一软，靠回石壁。他已经没力气了，灵力耗尽，浑身是伤。但他还是紧紧握着八骨戒，没有松手。
苏弦转头看他。她的眼神变了，以前总是飘忽，像看不清世界；现在眼神清楚，只看着眼前的这个人。
她伸手，轻轻碰了碰他脸上的伤。
“你一直撑到现在。”她说。
陈默摇头：“你不也一样。”
苏弦低头看琴。她试着拨了一下弦，发出一声清音。没有雷火，但她知道，力量回来了。她可以保护他了。
她把琴放在膝盖上，轻声说：“接下来的路，换我来守你。”
陈默想笑，刚动嘴角，却咳出一口血。他用手擦掉，说：“别说得好像我要倒下似的。”
“你早就该倒下了。”她看着他，“别人早死了十次。”
他没说话。确实，他不该活着。灵根残缺，村里人都说他是灾星，被打到站不起来，可他还是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但现在，他不再是一个人了。
苏弦扶着他，让他靠得更稳。她背贴着他的背，两人坐着，谁都没说话。骨琴浮在头顶，慢慢转着，金光罩着这片地方。
外面还是黑的，远处有水滴声。岩缝合上了，血没了，臭味也没了。但他们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安静。
过了一会儿，苏弦忽然开口：“你还记得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吗？”
陈默皱眉：“在哪？”
“边境小镇。”她说，“你被人追杀，倒在雪地里，我路过时，听见你嘴里喊‘柳菁’。”
他愣了一下，有点印象。那时候他刚觉醒焚天骨狱，被人当成怪物打，逃到镇外，最后昏在雪里。
“我当时就想，这个人真傻。”她轻声说，“自己都快死了，还在想别人。”
“你不也一样。”他低声说，“后来为了帮我找骨戒，差点死在龙宫禁地。”
她笑了笑，没再说话。
头顶的琴光轻轻晃着。她抬头看了一眼，说：“等出去以后，我想去一趟东海。”
“找阿渔？”
“嗯。”她点头，“她身上有第二枚骨戒的气息。而且……她是龙女，也许能帮我们解开剩下的封印。”
陈默沉默一会儿，说：“路不好走。”
“我知道。”她手指划过琴弦，“但我现在会弹琴了。只要你还能挥剑，我就不会丢下你。”
他看了她一眼，眼里好像有一点光。
他们没再说话。
时间过去，通道深处传来震动。头顶的石头开始掉灰，地面裂开小缝。一阵冷风吹来，带着铁锈味。
苏弦的手按在琴上，眼神一下子变得紧张。
陈默感觉到，立刻握紧八骨戒。他站不起来，但还能打。
风越来越大。
骨琴浮在半空，琴弦自己动了，发出第一个音。
苏弦闭上眼，指尖轻轻一拨。
第二个音响起时，前方黑暗中，一道裂缝慢慢打开。漆黑的虚空里，一只眼睛正冷冷地看着他们。